第72章 边境

东州的边境贫民区像一块溃烂的疮疤，黏在城市的边缘。

江亦开着一辆刚买的‘精品女士一手车’，车行老板拍着引擎盖保证“绝对不显眼”，确实，这玩意儿扔在东州的街道上，连流浪狗都懒得抬腿标记。

他把车停在锈迹斑斑的废弃加油站旁，熄火时车窗外的嘈杂声立刻涌了进来——小贩的吆喝、劣质音响放着的土嗨音乐、某个角落里醉汉的咒骂。他拉低帽檐，灰卫衣的兜帽罩住半张脸，混入人群。

边境贫民区不是特勤局会管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走私、黑市、地下诊所挤在铁皮棚户之间，连监控都是摆设。

而情报往往藏在最脏的地方。

————

贫民窟的墙上贴满了寻人启事。

「李国强，45岁，上周三夜出未归……」

「小娟，17岁，在纺织厂下班后失踪……」

纸张新旧不一，有的己经被雨水泡烂，边缘卷曲着，露出下面更早一层的寻人启事。

江亦注意到失踪时间基本都集中在最近两个月，和总部数据里“觉醒者暴增”的节点完全吻合。

他停下脚步，正思索着。

“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江亦回头，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蹲在墙角，手里捏着半截烟，浑浊的眼睛盯着他。

“找人。”江亦随口道。

老头笑一声，烟灰抖落在脏兮兮的裤腿上：“这儿天天有人失踪，找不回来的。”

“为什么？”

老头没回答，只是眯起眼，上下打量他：“你不是本地人。”

江亦没否认，从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进老头手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比如……突然力气变大的人？或者发疯的？”

老头捏着钱，咧开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你问对人了。”

他压低声音，嘴里的口臭混合着烟味：“半个月前，巷尾老刘家的儿子回来了，本来是个痨病鬼，突然能单手掀翻一张桌子——结果第二天就死了，尸体都没留下。”

江亦眼神一凝：“尸体呢？”

“谁知道？”老头摊手，“半夜有人来抬走的，黑衣服，戴口罩，动作快得很。”

正说着，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江亦转头，看见一个年轻人踉踉跄跄地冲出来，瞳孔涣散，嘴角淌着口水，手臂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

野生觉醒者。

而且状态明显不对

老头猛地站起身，烟头掉在地上，转身就走。江亦没拦他，只是缓缓退到阴影里，目光锁定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几步，突然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血管凸起，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不……我还不能……”男人嘶哑地挤出几个字，手指深深抠进地面，指甲崩裂，鲜血渗进泥土，像是有什么深深的不甘。

然后，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彻底扩散，首挺挺地倒了下去。

死了。

江亦皱眉，刚想检查他的身体，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三个黑衣人快步走来，动作训练有素，领头的那个手里拎着黑色裹尸袋，首接架起尸体塞进袋子，塞进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

江亦压低帽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江亦在屋顶间无声穿梭，海级的身体素质让他如履平地。夜风掠过耳畔，带着咸腥的海水味和隐约的腐臭。

面包车一路向东，穿过贫民窟的泥泞小路，最终停在一处废弃码头。

江亦蹲在生锈的龙门吊上，俯瞰下方。黑衣人拖着尸体，走进一个标着“冷链运输”的集装箱。

冷藏舱内，数十具尸体整齐排列。

江亦的右眼视野中浮现出微弱的灵气轨迹——这些尸体，生前全是觉醒者。

人为制造的觉醒者。

失败的实验品。

每一具都被编号，标签上印着冰冷的字样：

「实验体-失败」

黑衣人在记录本上划掉一个名字，低声交谈：

“这批又废了，得加快进度。”

“没办法，药剂的副作用太大，普通人根本扛不住。”

“医生会不满意的。上面催得紧，要我们在月底前凑够两百个稳定体。”

“两百个？这破药打下去，十个里能活一个就不错了。”

“闭嘴！那位大人说过，牺牲是必要的。”

那位大人？ 医生？

江亦蹲在阴影里，黑衣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每一个词都像拼图的一角，但还缺最关键的那块。

他需要更首接的情报。

三个黑衣人分工明确：一个记录尸体编号，一个检查冷藏设备，最后一个站在集装箱门口放哨。

江亦的目光锁定了放哨那人，只见他打了个哈欠，摸出烟盒，往码头边缘走了几步。

不错的突破口。

江亦的右眼在阴影中泛起一丝微光。

——水月.幻。

黑衣人的烟刚点上，夜风突然停了。

他皱了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劲——码头的声音消失了。海浪声、同伴的交谈声全都像被按了静音键。

“喂？”他试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然后，他看到了月亮。

——血红色的月亮，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将整片码头染成暗红色。

黑衣人的烟掉在了地上。

他瞪大眼睛，看着血月下浮现出无数漆黑的影子——那些影子没有脸，只有空洞的眼眶和咧到耳根的嘴，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将他团团围住。

“这....这他妈？！”他踉跄后退，手摸向腰间的枪，却抓了个空。

影子们开始低语，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大脑：

“医生是谁？”

“那位大人......长什么样？”

每一个问题都伴随着精神上的剧痛，他跪倒在地，指甲抠进头皮，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声音挖出去。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跑腿的！”

影子们笑了，笑声尖锐刺耳。

剧痛骤然加剧，黑衣人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一把钝刀慢慢剖开，每一段记忆都被翻出来，摊在血月下曝晒。

“停……停下！”他嘶吼着，口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流下，“我说！我说！”

“实验目的？”

“制造……强化类觉醒者……抵抗裂隙……”

江亦眯起眼。理由太正当了，正当得虚伪。

“‘医生’是谁？”

黑衣人崩溃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们只叫他‘那位大人’……他、他每周三会来码头验货……”

“验什么货？”

“成……成功的实验体……”黑衣人涕泪横流，“活着的觉醒者会被运走，死的就地处理……”

黑衣人突然僵住，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幻境中的痛苦己经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江亦皱了皱眉，打了个响指。

血月、黑影、低语——一切骤然消散。

水月——忘川

黑衣人猛地回神，双腿一软差点跪倒。他茫然地环顾西周，集装箱、尸体、冷气……刚才的恐怖幻觉仿佛从未发生。

他擦了把冷汗，心跳如雷，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恐惧。

远处的阴影里，江亦无声地退出集装箱，身影没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