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晶米初要

许元辰见姚东溪脸色铁青，仿佛被冰霜覆盖，连忙压低嗓音，语速急促补充，像是在倾吐一个烫手山芋：

“不过，姚师弟你也别、别完全绝望。”

许元辰的声音带着颤音，眼神飘忽不定，扫过那片死气沉沉的荒地。

“这灵田以前是用来种‘晶米’的。”

“那是一种蕴含微薄灵气的特殊稻米，对我们外门炼体弟子来说，是宝贝，宗门很看重。”

许元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给这绝望境地撕开一丝微光。

“规矩是…新来的头一年，不用上缴收成，算是给你…给你开荒、熟悉的时间。”

他顿了顿，仿佛说出这话也需要莫大勇气。

“只要你能能熬过这第一年不死，后面每年只需要上缴一斗，也就是十二斤半的晶米给宗门就行。”

“晶米一年才能成熟一次，只要你能种出来，缴够了宗门的份例，剩下的就全是姚师弟你自己的。”

许元辰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又很快被恐惧淹没。

“多余的晶米，你可以卖给宗门换取贡献点，那可是好东西，能换功法、丹药，甚至请内门师兄指点。”

“或者…拿到外门那个小市集去，也能换些灵石、符箓、或者其他你急需的修炼资源。”

“这…这是咱们这些没背景的杂役弟子，最重要，也最稳定的收入来源了…”

许元辰一边急促低语，一边从腰间一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灰布袋里，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摸索出三枚鸽卵大小、通体散发着淡淡青色微光、质地粗糙的石头。

他几乎是塞一般，将那三枚石头硬塞进姚东溪冰冷的手掌中，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蚊蚋嗡鸣：

“姚师弟，这是…今年的年俸，三颗下品灵石。”

“省着点用…修炼打坐、恢复伤势，全都要靠它提供灵气…”

“等你…等你明年真能种出晶米，足额上缴了，年俸就能涨到五颗。”

灵石入手微凉，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异常微弱的能量，如同细小的溪流，顺着姚东溪的掌心缓缓渗入。

这股能量微不足道，却奇异地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体内那股如同灌铅般的沉重滞涩感，仿佛被冲淡了那么一丝丝。

姚东溪心中一动：这不就是我那个小袋子里装着的石头么？我那儿还有十几块。原来这叫灵石，是修炼用的。

紧接着，许元辰又慌忙递过来一个系得死紧的小布袋，入手颇为沉重，能感觉到里面装着不少细小的、米粒状的东西。

同时递来的，还有一本纸张明显泛黄，边角卷曲破损，看起来被翻阅过无数次的薄册子。

册子封面用一种朴拙的墨笔写着五个字——《晶米培育初要》。

“这…这是宗门发的晶米种子，还有培育手册。”

许元辰将这两样东西一股脑塞给姚东溪，脸上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既有同情，又有深深的无奈，更多的还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姚师弟…我…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许元辰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急切。

“这地方…真的很邪门。你自己…千万、千万多保重。”

话音未落，许元辰仿佛再也无法忍受此地的阴冷与死寂，对着姚东溪极其仓促地一拱手。

随即，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地，沿着来时的崎岖山路快步离去。

那背影踉跄仓惶，带着一种恨不得插翅飞离的急迫，很快就消失在荒草丛生的山路拐角，仿佛身后正有什么看不见的恐怖洪水猛兽在疯狂追赶。

死寂再次笼罩了这片荒芜之地。

只留下姚东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杂草丛生、早己坍塌的田埂之上。

他低头，看着手中古朴的册子，沉甸甸的种子袋，还有那三枚散发着微弱青光的冰冷灵石。

风吹过，卷起枯黄的草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凄凉。

远处瀑布的轰鸣如同亘古不变的怒吼，提醒着此地的蛮荒与危险。

姚东溪握紧了手中的灵石、种子和手册，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他能清晰感受到许元辰话语间那份挣扎的真诚，以及那份在恐惧中，小心翼翼释放出的、微不足道的善意。

自坠入这个光怪陆离、残酷无比的陌生世界，经历了毒虫猛兽的搏杀，经历了生死之间的恐怖转换，经历了陈冲那般赤裸裸的欺骗与羞辱。

眼前这位萍水相逢，自身亦是战战兢兢的少年，竟是第二个对他流露出些许明显善意的人。

这份善意，在此刻这般被推入绝境的境地，如同寒冬里微弱的炭火，显得尤为珍贵，甚至有些刺眼。

姚东溪缓缓抬起头，望向许元辰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空寂的山路和摇曳的荒草。

姚东溪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山路方向，郑重地，无声地挥了挥手，算是对那份微末善意的回应。

而后，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那片象征着死亡与绝望的荒芜灵田，以及那座紧邻着狂暴瀑布、孤寂矗立的简陋石屋。

姚东溪目光沉凝，死死盯着石屋前那片纠缠蔓生的半人高杂草。

它们张牙舞爪，仿佛是这片绝地的触须，散发着腐朽与阴冷的气息，顽固地阻挡着唯一的生路。

他拖着依旧酸胀沉重的身躯，从地上捡起一块边缘尚算锋利的石片，权当简陋的镰刀。

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肩胛骨和西肢百骸深处传来的钝痛，仿佛骨骼仍在哀鸣。

汗水很快浸湿了粗糙的麻衣，黏在身上，带来阵阵刺痒。

但他只是咬紧牙关，眼神冰冷而执拗，一下，又一下，劈砍着那些坚韧的草茎与藤蔓。

终于，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泥泞不堪的小径，出现在石屋门前。

推开那扇由几块朽烂木板拼凑而成、吱呀作响的所谓“门”，一股更加浓郁的潮湿霉味混合着石壁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让姚东溪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石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微光从屋顶杂草与石块的缝隙艰难透入。

陈设简陋得令人心酸，一张石床，一张歪斜的石桌，一堆陶罐，角落里堆放着几捆看似是枯柴的东西，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墙壁上布满青苔，地面坑洼不平，冰冷潮气从脚底首窜心肺。

日常器具倒是不缺，只是粗陋不堪，带着被遗弃许久的孤寂。

姚东溪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忍受着环境的恶劣，粗略将石床和石桌擦拭了一番，至少清理出一个能暂时落脚的地方。

瀑布的轰鸣如同背景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地的蛮荒与孤立。

收拾妥当后，姚东溪坐在冰冷的石床上，胸膛微微起伏，调匀着呼吸。

他从怀中，极其珍重地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陈冲“慷慨”赠予的那两瓶触手生温、散发着微弱灵气光晕的“凝气液”。

玉瓶精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另一样，则是他在迷瘴森林深处，从那个诡异包裹里找到的，装着灰白色米粒的小袋子。

他打开袋口，倒出几粒在掌心。

米粒，色泽灰白，隐约透着一丝奇异的微光，与许元辰给他的“晶米种子”外观极为相似，只是更加凝实，仿佛蕴含着更浓郁的能量。

这应该就是成熟的晶米了。

姚东溪的目光在凝气液与晶米之间来回逡巡，眼神变幻不定。

这凝气液，看似是稳固境界的上品灵药，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暗藏的后手？

姚东溪不敢赌，也不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