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玫瑰

似乎有一束光打了进来，不偏不倚，也不是偶然，就照耀在他身上。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要为自己想一想。

他早就习惯了低下头，习惯了俯身，让出自己的全部，来配合别人。

他早就忘了自己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感受。

尹裕熙的话成了破冰的尖锐点，用力一敲，他心里的那片冰湖便出现了裂痕。

徐钟言怔怔地看着她澄澈的瞳仁，灰暗的世界有了亮光，他抓住了什么转瞬而逝的东西。

“我知道了。”

“谢谢你。”

他反应过来自己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慌乱地别开了头，可心脏酥酥麻麻的，他很想再多看看她。

但这很不礼貌，他生生忍住了。

尹裕熙碰了碰他的手臂：“我们去那边路灯下面吧，应该很快就来了。”

“嗯，好。”徐钟言亦步亦趋跟着她，因为怕接触到她，克制着步伐。

俩人走得很不协调，连迈的步子也不一致，他举着伞的手臂总是不经意的擦过她的头发。

每一次，他的心都会猛地一颤，生怕下次没控制好，就会撞到她。

这段路走得很漫长，徐钟言在她站定后，又偷偷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唇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昏黄的灯光洒下，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谁都没说话，雨还在落，雨滴打在伞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沉默的站了几分钟，远处有了车灯的亮光。

亮光越来越近，首到一辆低调奢华的轿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司机立马下车，绕到车的另一头去开门。看到是他们两个人，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挂上了职业笑容：“尹小姐，您好，宋先生安排我来接您。”

“您请进。”

说着，他冒雨拉开了车门，黑色的遮挡后，是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

它占据了大半个座位，馥郁的香气从车内涌出来。

“这是宋先生特意订的，他还在忙着工作，不能过来。”司机适时的解释起来。

字字句句，徐钟言都听到了。

无意识之中，他握着伞柄的手攥得发白，紧紧盯着那束玫瑰花，每朵都绽放得刚刚好，每朵都娇艳。

那抹暗红色，既昂贵又刺眼。

尹裕熙伸手摘了一片花瓣，指节转动，冷漠地扔在了地上：“全部扔掉。”

“啊？”

司机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支支吾吾道：“可是...”

尹裕熙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冷淡：“听不懂吗？全部扔掉。”

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将那一大束玫瑰花抱出来扔到了路边。

淅沥的雨水对着花朵落下，尹裕熙看都没看一眼，便坐进了车内。

徐钟言余光扫过那束玫瑰，眸色暗了暗。

尹裕熙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原本欢快的尾巴垂了下去，连带耳朵也耷拉了下来，活力全无的样子。

他正准备去拉副驾驶的门，却被尹裕熙阻止：“徐钟言，你来坐我旁边。”

“啊...”

他睁大了眼睛，眼眶红红的，迟缓地点了点头，退回脚步，坐到了尹裕熙旁边。

车里干燥奢华，徐钟言局促地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只，靠在窗边。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还残留着玫瑰香气，他动了动鼻子，心情忽然低落了下来。

他想，他似乎不喜欢玫瑰花的味道。

尹裕熙从中间的格子里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擦一下水吧。”

看他无力地靠在角落，尽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样子，尹裕熙怜爱了，拉住他的手臂，靠近了些，上手帮他擦了擦脖颈上的水珠。

徐钟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僵住了，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柔软的毛巾从脖颈掠过，她的手指也会轻轻擦过他的皮肤，温热的触感很短暂，却足以蔓延开来。

他的脸迅速升温，连耳朵都红透了。

他不敢乱动，只能呆呆地坐首了身子：“我、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就要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尹裕熙自然乐意，将毛巾放到了他手心里。

他像舔舐绒毛的小狗，一点点擦拭着。

尹裕熙没再看他，又拿了一块毛巾，擦了擦小腿上的雨渍。

徐钟言认真的擦完了头发，才转移到身上，低头擦拭手臂，然后是腰腹。

他从胸口往下擦，忽然看到胸前晕出一小片粉红的圆圈，脸色瞬间爆红。

怎么会，正好露出来啊，这也太...

布料吸足了水份，黏腻地贴着他的肌肤，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也勾勒出颜色分明的印记。

他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匆匆擦了擦，便放下了毛巾，伸手扯了扯衣服。

可惜衬衫沾了水，又不是硬挺的料子，只遮挡住了几秒，又恢复了原状。

徐钟言紧张地再次扯动，还是同样的结果。他只好微微弓着身子，又往车窗的方向偏了偏。

喉结滚动，他只希望尹小姐不要看到这么狼狈不堪的自己。

真的很...

虽然他尽可能的放小了动作，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动作都被尹裕熙察觉到了。

看着徐钟言再次缩到角落，她不放心地询问：“徐钟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徐钟言并不转过身看她，只是摇头：“没有，我就是有点冷。”

“可能发烧了，你转回来，我试一下温度。”

“我...”

徐钟言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犹豫着，不敢转过去：“我应该没发烧，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