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往生渡

七十二寨的晨雾中浮动着银铃残片，秦九黎跪在沉棺潭畔。他的青铜左臂己完全石化，裂纹中渗出混着辰砂的黑血。潭水突然逆流成瀑，显露出底部刻满符咒的青铜祭台。

"阴人过河，阳寿作舟。"沙哑的调子穿透水幕，白骨拼成的舟船破浪而出。撑船老妪的蓑衣下摆缀满婴孩指骨，每根指骨都系着褪色的牵尸绳。

秦九黎的石化左臂突然发出脆响，碎屑坠入潭水竟化作银铃虫卵。渡魂娘子用骨篙挑起虫卵，干瘪的嘴唇咧到耳根："原来是你这小鼎奴，婆婆送你一程？"

潭水突然沸腾，九具青铜棺浮出水面。每具棺盖上都钉着穿苗银胸甲的巫女尸体，她们的腹部被银线缝出莲花纹样。渡魂娘子突然甩出骨篙，篙尖刺入秦九黎的锁骨："上船！该还你娘欠的船资了！"

骨舟行至潭心时，秦九黎看到水下悬浮着无数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历代鼎奴被剜心的场景。渡魂娘子突然扯开蓑衣，露出由银铃锁链组成的脊椎："当年你娘偷渡时，可是用半副魂魄抵的船钱..."

骨篙猛地插入潭底，青铜祭台缓缓升起。台面刻着七十二寨的微缩地貌，每个村寨的位置都钉着青铜钉。秦九黎的石化左臂突然复原，不受控制地按向祭台中央的凹槽——那里缺失的形状，正是他后颈的火焰胎记！

祭台凹槽与胎记契合的瞬间，七十二寨同时响起婴儿啼哭。秦九黎的瞳孔变成暗红色，看到每个村寨上空都悬浮着青铜鼎虚影，鼎口垂落的银铃锁链正刺入孕妇腹部。

"这才是真正的血祭。"渡魂娘子撕开自己的肚皮，露出内里蠕动的青铜鼎，"九黎族每三百年就要用九千九百个鼎胎，喂饱归墟里的巫神。"

秦九黎的左手突然插入老妪胸腔，扯出团缠绕胎发的银铃菌丝。菌丝接触空气的刹那，竟化作缩小版的七十二寨模型，每个房屋都在渗出黑血。

潭水突然倒灌进祭台纹路，形成血色地图。秦九黎看到自己正站在苗疆版图的"心脏"位置，脚下传来强劲的搏动——整片土地竟是活物！

渡魂娘子的头颅突然飞起，脖颈断面钻出九条银翅尸蛾："时辰到了，该让巫神尝尝鲜..."

尸蛾扑向血色地图的瞬间，七十二寨的孕妇同时临盆。新生儿的啼哭在空中汇聚成《往生调》，她们的丈夫正用辰砂在婴儿后背刻鼎纹。秦九黎的石化左臂突然暴涨，银铃菌丝刺穿所有青铜鼎虚影。

"破！"

暴喝声中，血色地图分崩离析。秦九黎坠入深渊时，看见地底深处盘踞着山岳大小的青铜鼎——鼎耳缠绕的锁链尽头，拴着个腹部隆起的巨人！

地底祭坛的青铜柱上刻满人牲浮雕，秦九黎的银铃菌丝在柱面游走。当菌丝触及巨人隆起的腹部时，那层青铜外壳突然龟裂，露出下方半透明的胎膜——胎中蜷缩的，竟是三百个秦九黎的复制体！

"你不过是养蛊的器皿。"巨人的声音震落穹顶碎石，"真正的巫神早己在鼎中重生。"

秦九黎的石化左臂突然融化，银铃菌丝裹住全身形成铠甲。他跃上巨人肩头，看见后颈处嵌着母亲的半截玉佩。当指尖触及玉佩时，海量记忆涌入意识：母亲为阻止血祭，将自己炼成痋王鼎的活锁！

"娘..."秦九黎的瞳孔流出血泪，"这就是你让我活着的理由？"

巨人突然分娩，青铜胎膜中爬出三百个银瞳秦九黎。他们脖颈缠绕锁链，天灵盖刻着"鼎奴"古篆。真正的秦九黎暴喝一声，银铃菌丝化作长鞭横扫，复制体们却在触及鞭影时化作脓血。

"没用的。"巨人腹部再次隆起，"只要归墟之门还在..."

祭坛突然塌陷，秦九黎坠入胎膜中的混沌空间。在这里，他看见七十二寨的时空正在循环重置——每个鼎奴的死亡，都是新轮回的开始！

秦九黎站在时空乱流中，银铃铠甲片片剥落。他看见五岁的自己蹲在义庄，正用母亲的银铃耳坠喂食尸虫；看见十八岁的母亲跪在巫神像前，用辰砂在腹部画锁魂咒。

"该结束了。"秦九黎扯断银铃锁链，将菌丝刺入心脏，"以我之血，焚尽归墟！"

银铃菌丝突然自燃，火焰顺着时空裂缝蔓延。七十二寨的青铜鼎同时爆裂，孕妇腹部的鼎纹胎记化为灰烬。巫神发出震天怒吼，青铜身躯开始融化。

渡魂娘子的骨舟突然破空而来："傻小子！这样你也会..."话音未落，她就被火焰吞没。

当最后一丝火光熄灭时，秦九黎站在晨曦中的沉棺潭畔。潭水清澈见底，再无青铜镜的踪影。赶尸铃铛声从山道传来，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孩哼唱安魂曲——这一次，她脖颈没有银铃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