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 章 人瓷冢

苏瓷的指甲深深抠进祠堂门柱。

幸存的村民排成长队，将瓷瓮碎片埋入祖坟。每块碎片都沾着昨夜死者的血肉，泥土翻涌时竟渗出青釉。小妹的魂魄附在发间银簪上，簪体裂开细纹："他们要把你埋进瓷母冢..."

老槐树下新起的坟包突然塌陷，露出半截青铜棺椁。棺盖上的饕餮纹裂开血口，吐出团裹着胎衣的瓷胎。苏瓷腕间肠线突然收紧，勒得冰裂纹渗出靛蓝血珠。

"快吞糯米！"小妹尖啸。

苏瓷抓起把坟头土塞进口中，腥臭味首冲脑门。泥土在舌面蠕动，竟是未烧制的瓷泥。青铜棺中传来指甲抓挠声，她的胎记突然灼如炭火。

胎衣在月光下自行展开，露出张未成形的婴孩脸。苏瓷的腹部骤然绞痛，冰裂纹顺着肚脐蔓延成蛛网状。老祭司的青铜骨架从地底爬出，指骨捏着七枚浸血铜钱。

"时辰到了。"骨掌拍向苏瓷后腰。

祠堂梁柱轰然折断，九盏人皮灯笼坠地燃烧。火焰中浮现历代瓷母分娩场景：她们撕开腹部掏出瓷胎，脐带竟是烧红的铁链。

苏瓷踉跄跌入坟坑，青铜棺中伸出双瓷化手臂。腕间肠线突然暴长，将她与棺中尸捆作一处。胎衣上的婴脸咧嘴而笑，露出满口人牙。

坟土如活物般涌动。

苏瓷的肋骨发出瓷器碰撞的脆响，脊柱爬满青灰色釉斑。棺中尸扯开她的衣襟，指尖在心口胎记刻下血咒。剧痛中，她看见洪武三年的真相：

先祖苏娘子被铁链锁在窑神庙，村民用她初生儿的颅骨制釉。婴灵怨气渗入青铜鼎，鼎耳化蛇钻入孕妇腹中。自此苏氏女子代代怀阴胎，产下的瓷婴皆是饕餮化身。

"现在轮到你了。"棺中尸竟是小妹容颜，眼眶中转动着青瓷珠。苏瓷咬碎舌尖，血雾喷在青铜棺上。饕餮纹突然反噬，将小妹尸身绞成碎瓷。

夜风裹着瓷片刮过祠堂。

苏瓷扒开坟土，挖出半卷《血窑经》。羊皮上字迹用经血书写："以亲骨为柴，炼瓷母真身。"残页边缘粘着片婴儿指甲，触碰时浮现幻象：

嘉靖元年，她娘亲被活封入窑。青烟中爬出的瓷婴额生独角，吞吃了半个村子。老祭司剜出瓷婴双目，炼成如今祠堂供着的青铜铃。

腕间肠线突然勒紧，苏瓷呕出大团瓷泥。泥中裹着未消化的糯米，落地竟发芽长出人面瓷花。花心传来娘亲的呼唤："去地脉泉眼..."

后山乱葬岗渗出黑水。

苏瓷扒开腐尸堆，见泉眼被青铜锁链封住。链上挂满小指骨，浸泡得发黑的符纸写着苏氏女子的生辰。她扯断肠线缠住锁链，冰裂纹触及黑水瞬间蔓延全身。

泉眼突然喷出血浆，九具瓷化女尸浮出水面。她们腹部鼓胀如临盆，脐带缠着青铜铃铛。苏瓷的胎记与铃铛共鸣，女尸们齐齐裂腹，数百瓷婴如潮水涌来。

"阿姐接住！"小妹魂魄掷来半截窑叉。

苏瓷刺穿为首的瓷婴，青釉血浆溅上《血窑经》。羊皮显出新字："子时焚亲，可镇煞百年。"

祠堂火塘腾起绿焰。

苏瓷拖着老祭司的青铜骨，冰裂纹己爬满脖颈。小妹的碎瓷片在火中哀鸣，她将青铜骨投入火塘，扯下块带血头皮扔进火堆。

"娘亲助我！"

火舌窜出人形，苏娘子虚影握住她的手。青铜鼎自地底升起，鼎中黑血凝成饕餮。苏瓷咬破胎记，以血为釉在鼎身书写反咒。

祠堂梁柱轰然倒塌，瓷婴们在火中化为灰烬。幸存村民的冰裂纹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灰皮肤。苏瓷凝视掌心新生的饕餮纹，听见地底传来更古老的哭嚎。

晨雾中，苏瓷跪在祠堂废墟。

腕间肠线己嵌入血肉，青铜鼎缩成巴掌大的香炉。小妹的碎瓷拼成半张脸，嘴角淌着釉浆："去后山瓷母冢..."

乱石堆下露出商代祭坛，十二具青铜人牲围跪中央。人牲腹中塞满瓷片，拼出苏瓷的容貌。祭坛中央的玉琮突然裂开，掉出截指骨——正是她出生时被割去的第六指。

当指骨接回残肢，地底传来惊天动地的嘶吼。瓷母冢裂开深渊，百丈长的瓷龙破土而出，每片龙鳞都刻着苏氏女子的闺名。苏瓷的胎记灼穿衣衫，在胸口映出最后一道血咒：

**以身饲龙，永镇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