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真的存在吗

“英雄，就会乖乖的安息在墓碑下面，绝不会罔顾那块看似璀璨的丰碑，让他真的变成一块破石头。”简兮轻轻颤了颤翅膀，又笑了。

“睡了长长一久久的一觉，我感觉此刻真是颇为精神，精力似乎也恢复到最佳状态了，你希望你的剑指向何处呢？”

“那自然是我的对面了——“乌列尔揉着丸子，又唱起歌来，“风中的精灵啊～梳理晚霞～夜晚沉睡在花朵中～”

“迎着初升的太阳啊～拥抱白色的云朵～金色小雨点缀嫩芽……”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成年期的精灵都这样，还是说消耗了太多力量导致的，简兮发觉自己真的好容易困倦。

明明就刚醒不久，可听着耳边柔和的歌声，脑子却犯迷糊了，时时刻刻想要罢工。

“我以前没这么犯困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这一次迷蒙中是一个很美的梦，梦中有五颜六色的花，天上洒下金色的阳光，金发少女笑得如同盛开的罂粟，“简兮、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怎么能够不喜欢呢？

“喜欢的话就收拾一下吧？我们要去沉沦森林，很多药材都缺了，交换市集并没有售卖的。”

这声音格外清晰了，清晰到仿若来自现实。

简兮缓缓睁开眼睛，事先聚焦在一串琉璃风铃上，不知从哪儿来的风浮动风铃，莫名奏出一片和谐的旋律，有点动听——

“要带上面罩，沉沦森林是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那里可能会突然起风沙，如果没有做好防护你冰晶一般的面容上大概要带上石子了。”

乌列尔把一块纺布面罩扣在简兮脑袋上，“嗯、你身上加块面罩有点奇怪呢……”

简兮轻轻抬起手腕，摸了摸脑袋上有些磨手的帆布面罩，“虽然、但是，有点遮挡视野了，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模糊的影子。”

“所以我们要先去沉沦森林，摘一些我们能摘到的草药，然后拿药丸子去市集上卖，顺便帮你买个像样的面罩。”

“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在其他地方确实能帮你得到很多特权，但在魔域只会毁了你。”

“真感动，你是在为我着想，你怎么能如此善良？”简兮抬手拨弄了一下随着他坐起来，甩到了他脸上的风铃手轻飘飘的拂过西周的围栏。

“还有这个完美无缺的摇篮，让我有种婴儿般的安全感，真好，我想要却没得到的东西，都以另一种方式被补偿了呢～”

“呃、你这些话让我感觉我真是罪大恶极——”乌列尔抬手扶着额角摇了摇头，“真是一只坏到家的小精灵，你这颗机灵的小脑袋瓜里。”

“就是清楚的知道怎么让你面前的人后悔自责。”

“哦天使——我发誓我没有这么想～”简兮身后仅剩的一只翅膀扑棱了一下，随后手撑着围栏轻飘飘的翻出来，“我怎么会舍得——”

“舍得让你自责呢？毕竟你如此善良、是我的救命恩人………”

“好了，别贫了，我们得出发了，在中午之前到达沉沦森林深处，夜晚的森林不适合没有作战能力的魔族或者幼年精灵踏足。”

乌列尔把垫着毯子的背篓背在身后，“而我们今天要摘的草药，恰好有些多，可能需要花费额外多的时间。”

“那就出发——”简兮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我感觉脑子有点嗡嗡的……”

乌列尔嘴角抽了抽，伸手把他头顶的面罩摘下来，“也许现在我们暂时还不需要带这个，毕竟风沙还没有来，不是吗？”

“好极了，我感觉世界一下子清亮起来了！”简兮轻咳了两声，砰的一声被门槛绊到地上，在地上洒了一片散碎的冰霜。

闷闷的声音从他身上传来，“正常情况下，我不会这么平地摔的……”

“事实上，你只是被门槛绊了……”乌列尔三两步过去，拎着领子把他提溜起来，一眼看到他嫩生生的额头红了一片。

“你这张脸有点多灾多难了，还好吗？要不你休息一天？也许我不那么急着去采药了。”

“很奇怪，我感觉自己好的很。”简兮微微皱了皱眉，挣扎着下到地上，然后试探性的往前走，走一步晃一步，他沉默了一下。

“但好像有点维持不了平衡，步子有点东倒西歪的，这很奇怪，很奇怪，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不是孩子……”

乌列尔打量着阳光下的简兮，目光缓缓的落在沐浴在光辉下闪闪发光的冰晶翅膀上，心中不由一沉，“我想我知道原因。”

“是吗？乌列尔医术当真高超，只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简兮彩虹屁张口就来，看着乌列尔哒哒哒，打开一个小房间进去。

然后没一会儿提着一个小背篓出来。

简兮看看乌列尔，又看看背篓，就见乌利尔把背篓单边挎在他的肩膀上，“你现在走两步试试？”

简兮一愣，身体己经缓缓走了两步，很平稳。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油然而生，身后的翅膀轻轻拍了两下，脚下却并没有减轻体重带来的压力，简兮沉默了一下。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不然为什么飞不起来了呢？”

“可能是因为你一边的翅膀，完全消失了……”乌列尔的声音干涩了不少，“我以为这没什么关系的。”

“但没想到少了一边翅膀，居然让你的身体失衡了，甚至走路都摇晃。”

“这听起来可有点糟了……”简兮轻飘飘笑了一下，“但好在又聪明的乌列尔为我想出的办法，有了这个背篓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不是要去采药吗？我不认识沉沦森林的方向，可能需要你带个路呢～”

“你……”乌列尔有些吃惊的看着简兮，精灵都是敏感而脆弱的生物，极小的事情都能让他们抑郁。

可简兮居然连失去了半边翅膀都一副没事精灵的样子吗？

如此强大的心理精神内核……

千言万语最后全被吞进肚里，只蹦出来一句，“沉沦森林是很危险的，一般情况下，我只敢在外围采药。”

“因为这次有你所以我们去偏内围，但在此之前我从未深入过那里，因此对时间的把握，也许不会那么精准。”

“在黄昏过渡到夜晚这段时间，我们必须离开沉沦森林，否则会发生非常可怕，非常可怕的事情。”

“那我们可得加紧时间了，就现在，路上说吧？不然能不能在中午前赶到你说的地方就不一定了……”简兮双手背在身后倒着往后走。

“乌列尔、你的药都是在沉沦森林采的吗？我之前掉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在沉沦森林？可以给我讲讲那的情况吗？”

“我只见过冰雪森林和精灵树外面的神秘森林，书上说，沉沦森林是一切禁忌的起源，是癫狂的伊始，那里蛊惑心灵，降临搓磨。”

“在那样的地方也会生长药材吗？”

“其实无论什么样的环境，都是可以生出药材的。”乌列尔将小院的门上挂上锁链，跑了两步抓过简兮的手，“还是拉着手吧……”

“若是你感觉平衡有些撑不住了，就往我这边倒，不然若再栽倒了，你这脑袋上没准就要见血了。”

“乌列尔的手暖暖的呢～乌列尔的话也暖暖的，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这么关心过我。”简兮轻轻的回握住温热的手。

“我喜欢这种暖暖的触感，我身旁的精灵体温大多都是像冰一样寒冷，所以大家都不喜欢肢体接触，因为容易冻在一块儿～”

“嗯……那听起来很有趣了。”

乌列尔想象了一下，一群精灵被一起冻在冰块里的样子，忍不住下意识轻笑一声，“怎么会所有精灵都是冷的？”

“如果是植物系精灵应该是常温的吧？还有火元素系的精灵，如果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小精灵的话应该会浑身烫烫的……”

“嗯、世界上只剩下冰雪精灵了，据说那些温暖的、有体温的精灵，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己经不复存在了。”

不复存在？

“怎么会不存在？什么时候的事情？”乌列尔惊了一下，“如果世界上只剩下冰雪精灵，那世间岂不是要陷入永恒的冬天？”

“精灵确实可以改变环境和气候、但现在似乎己经不再需要精灵了，世界活了，他有了自己的春夏秋冬运行规律。”

“至于其他精灵消失是什么时候的事、在我有记忆开始，精灵树就只有冰雪精灵了。”简兮说着感觉有些好笑。

“那些温暖和煦的精灵消失在不知不觉的岁月里，被掩埋在凛冬之中，唯一可以证明精灵族曾经繁盛的就是祈愿舞。”

“只是精灵族最后的美好，也己经濒临末期。”

新生代的精灵中，除了他，没有第二个精灵可以那么熟练的种出冰晶花。

而这一次新生代的成年礼中，所有精灵都将见证最糟糕的祈愿舞，也许这将是一次没有赐福的成年礼——

因为领舞甚至稳稳起飞都做不到。

如果他是领舞——

不、现在的他也没资格跳祈愿舞了。

极沐只是无法平稳的飞行，而现在失去了一只翅膀的他，甚至无法自身平稳的走路。

还好、他也许此生都不会再回去精灵树。

所以也不必再见到那个被他白眼过的极沐了。

他完全无法想象回去之后会被极沐那家伙怎样嘲讽！

他成了甚至不如极沐的残废。

都是那个该死的魔族那一箭打伤了他的翅膀！

简霜、他绝对不会忘记这份仇恨的！

“不可以说吗？”乌列尔有些失落，“好吧我……”

“不可以说什么，我刚才有些跑神，这都是我的错，就在刚才我想起冰晶花，那真的是一种很美很美的花。”

简兮眼神飘过西周歪斜的树木和远处暗红的天空，“我们现在是己经进入沉沦森林的外围了吗？”

“其实只是靠近边缘而己，还要往里走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到内围，冰晶花是雪花吗？从我有记忆开始，魔域就己经没有下过雪了。”

“我在书上见到过雪花的样子，但是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乌列尔看了一眼西周，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香囊递给简兮，“拿着漂亮小精灵。”

“我们很快就会靠近一片会有很多小生命的地方，这里面的药材会散发出特殊的香气，让那些小生命不至于凑过来。”

“你提到小生命的语气让我有点恐惧，应该不会是苍蝇之类的吧……”简兮嗅到空气中熟悉的腐朽气息，这就是他刚到魔域闻到的腐朽味。

不会有错，可问题来了。

森林里怎么会有这么恶臭的腐朽味道呢？

“不全是——”乌列尔看着面前被冰冻成冰块的乌鸦，“你瞧、我说的不全是，前面是一片乱葬岗，丢了很多尸体。”

“毕竟是乱葬岗，所以大多是不会掩埋的，这些尸体在沉淀中腐朽，所以这片区域不仅有大量的苍蝇、乌鸦、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虫。”

“也许他们需要一场迫不及待的寒流来保证遗容遗表，生前也许的确很粗糙，但死了毕竟是最后时刻了，至少干净点吧？”

简兮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感谢冰雪精灵将精灵树染的一片纯白，让他不至于睡在乱葬岗里，他们那儿连大街都很干净没有异味！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这么做会导致魔域大乱的，这层乱葬岗地带聚集了大量的食尸虫和乌鸦，保证了里面僵尸什么的出不来。”

乌列尔神色平淡的看向扭曲的树木深处，“如果你把乱葬岗给冰封了，乌鸦飞走，食尸虫被冰冻，那么被这些震慑的僵尸、丧尸……”

“启灵生物就可以无障碍的走出沉沦森林，魔域就真的沦为炼狱了，到时候就算是人界和天界也无法置身事外。”

“僵尸、丧尸……”简兮沉默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我以为这些都只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结果居然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