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少年扣阁

太微山新修的青石板道上，晨露未晞。

十六岁的苏明澈抱着半卷残破诗稿，仰头望着山巅朱漆门匾上“栖云阁”三个飞白大字，腰间半块银铃随着呼吸轻颤——这是他从己故祖父（金吾卫前统领苏信）棺木中盗出的信物，铃身刻着极小的“沧澜”二字。

“求见谢先生！”他的声音混着山雀清啼，惊起檐角冰棱碎落。门扉应声而开，却不见人影，唯有一柄木剑悬空飘来，剑尖挑起他鬓角碎发：“栖云阁不设门房，访客需以诗会剑。”

明澈握紧诗稿。这是祖父临终前用血写的半首残句：“十年磨剑意未销”，下方染着焦痕，显然被人刻意损毁。他咬破指尖，在石砖上续道：“一朝叩阁雪初消。”血字未干，木剑突然爆发出青芒，竟化作真剑抵住他咽喉。

“好胆。”

清冷女声从阁中传来。身着月白羽衣的少女踏剑而来，发间别着银蝶步摇——正是谢云舟与阿萝之女谢枕雪。她扫过明澈腰间银铃，瞳孔骤缩：“五毒教的牵机铃？你是何人？”

明澈后退半步，诗稿中滑落一片枯黄蝶翼。枕雪认得，这是母亲阿萝独有的“蝶魂蛊”印记。十年前金吾卫退去后，南疆五毒教便与栖云阁结盟，此刻见到蝶翼，她心中警铃大作。

“在下苏明澈，师从……”少年话未说完，山脚下突然传来马嘶。十八骑玄衣客踏碎晨雾，为首者面覆青铜鬼面，腰间悬着七柄短刃——正是当年太子暗卫的标志。鬼面人抛来一枚染血令牌，落地时竟化作毒雾，显形出“金吾卫”三字。

“栖云阁包庇逆党余孽，奉诏缉拿。”鬼面人话音未落，十八柄短刃己破空袭来。明澈本能地将诗稿护在胸前，却见枕雪指尖轻弹，剑鞘中飞出十二片玉蝶，与短刃相撞发出编钟之音。

“爹爹说过，金吾卫令牌三年前就该随旧主埋入皇陵。”枕雪踏剑升空，袖中甩出阿萝亲制的“牵机引”，“你们用禁术复活死人，当我栖云阁是南疆乱葬岗？”

鬼面人胸口突然裂开，无数黑蝶涌出——竟是用五毒教禁术“借尸还魂”的傀儡。明澈看着那熟悉的眉眼，猛然想起祖父棺木中的异常：“他……他是我叔父！”

话音未落，栖云阁顶传来清越剑鸣。谢云舟负手而立，玉壶中插着新折的白李，青莲剑却己出鞘三寸：“当年苏信将军以死明志，你们却拿他的尸身炼蛊。”剑尖轻点，空中浮现出苏信临终前的诗句：

“青山埋骨处，何须马革还。”

剑鸣与诗韵共振，傀儡们身上的黑蝶纷纷坠地。鬼面人见势不妙，竟掏出半块燃烧的“沧澜令”——与十年前萧承煜所持残令一模一样。谢云舟瞳孔骤缩：此令本应随剑冢封印，为何会重现江湖？

“父亲！”枕雪惊呼，只见沧澜令化作万千火星，竟引动栖云阁地底的灵剑共鸣。明澈趁机扑向谢云舟，却被阿萝的银铃定在当场：“孩子，你祖父临终前托我给你带句话。”她从袖中取出半枚玉佩，与明澈的银铃严丝合缝，“‘去栖云阁，找你谢叔叔’。”

地底突然传来闷响，一块刻着星图的青砖缓缓升起——正是十年前剑冢封印的薄弱处。鬼面人狞笑：“萧皇子虽死，金吾卫还有第三支暗桩！沧澜剑冢的秘典，终究要姓萧！”他扑向青砖，却被明澈的诗稿划破手掌——那残稿竟是用苏信的剑意写成，自带太微剑宗的“清心神印”。

“原来祖父的诗稿……”

明澈看着砖面浮现的新诗句，正是苏信生前所写：“愿以吾血祭，换得万剑宁。”谢云舟长叹，青莲剑自动插入砖缝，剑鞘白李与砖面星图相扣，封印再次稳固。

鬼面人倒地时，面具脱落，露出左颊的五毒教刺青——竟是当年背叛阿萝的叔叔、五毒教左使残影。阿萝握紧银铃，眼中泛起泪光：“原来你早就和金吾卫勾结，当年母亲的尸身……”

“圣女殿下，你以为五毒教真会容忍与太微剑宗的联姻？”左使残魂冷笑，“萧皇子答应我们，只要拿到秘典，就灭了太微山满门——”话未说完，便被明澈的诗稿化作飞灰。

晨雾散时，明澈跪在谢云舟面前，摊开染血的诗稿：“祖父说，这是二十年前您父亲谢明轩大侠未写完的《沧澜诗剑录》。他临终前让我务必交给您，说里面藏着剑冢第二层封印的钥匙。”

谢云舟接过残稿，指尖抚过熟悉的字迹，忽然在页脚发现父亲的暗纹——那是与初代祖师骸骨衣摆相同的剑穗图案。阿萝凑近，发现每行诗的韵脚连起来竟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正是剑冢星图的开启密码。

“原来，父亲早把第二层封印的线索，藏在了诗稿里。”谢云舟望向山脚下逐渐散去的迷雾，十年前的剑冢之战，竟只是掀开了沧澜秘典的冰山一角。而眼前的少年苏明澈，腰间的半块银铃、手中的残稿，正将他们卷入新的江湖旋涡。

“明澈，可愿随我学剑？”

谢云舟伸手，玉壶中白李忽然飘落一朵，恰好落在少年掌心，“不过先说好，栖云阁的剑，第一式不是杀人，是给山下百姓送春茶。”

明澈抬头，看见谢云舟眼中倒映着满山新绿。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谢云舟的剑，能劈开血雨，也能接住落花。”于是郑重叩头，腰间银铃与栖云阁檐角铜铃相和，惊起一群不知何时栖落的白蝶。

是夜，谢云舟独坐藏经阁，对照苏信的残稿与秘典记载，忽然发现父亲当年未写完的章节里，藏着关于“沧澜剑主”的惊人秘密——每代剑主临终前，需将剑意融入剑冢，同时留下一缕残魂守护秘典。而初代祖师与五毒教圣女的合葬墓中，竟还沉睡着一具刻满诗句的青铜剑鞘……

“爹爹，明澈那孩子把《将进酒》抄错了。”枕雪推门进来，看见父亲盯着剑鞘出神，“他写成‘君不见金吾卫甲光来，朝如青丝暮成雪’。”

谢云舟失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阿萝的笛声，曲调正是当年剑冢封印时的《清平乐》。他起身望向窗外，栖云阁的灯笼次第亮起，像散落在山间的星星。而在更远处的江湖深处，一场关于诗、剑、秘典与血脉的新局，正随着春夜的细雨，悄然拉开序幕。

下集预告：栖云阁收徒大典在即，苏明澈在剑冢遗址发现青铜剑鞘，却引动初代祖师残魂显形。五毒教圣女继任仪式突遭血洗，阿萝的银铃与剑鞘产生共鸣，竟揭露当年父母合葬墓中藏着能复活死人的“蝶骨剑印”。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新登基的皇帝案头，摆着一封匿名密信：“栖云阁藏有先帝遗诏，可证当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