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你我 06

雨从凌晨就开始下，淅淅沥沥地敲在窗玻璃上，我蜷在沙发上，胃里那股沉甸甸的坠胀感又来了，像是有人在我腹腔里塞了块湿透的棉花。

胖子端着姜汤从厨房出来，看见我又在摸肚子，叹了口气：“要不胖爷再去给你热条毛巾敷着？”

我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划开手机——18:03，张起灵没来电话。

“别瞅了，”胖子把汤碗塞我手里，“小哥不是说今天回吗？指不定己经在路上了……”

话音未落，门铃突然响了。

我和胖子同时僵住。

那门铃是新装的，因为医生说“规律的声音刺激有助于缓解焦虑”，但除了测试那天，压根没人按过。

“卧槽！”胖子一蹦三尺高，“不会吧？这么快？！”

我手一抖，把姜汤洒了半碗在裤子上，却顾不上擦，光着脚就往玄关冲。

心脏跳得太快，震得胸口发疼，手指在门把上滑了两次才握住。

门开了。

闷油瓶黑色冲锋衣湿漉漉地反着光，发梢还在滴水，脚边放着个登山包，看起来是首接从机场过来的。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目光落在我光着的脚上，眉头一皱，首接弯腰把我抱了起来。

“哎哎哎！”胖子在后面大呼小叫，“病人不能这么折腾！”

张起灵充耳不闻，大步走进客厅，把我轻轻放在沙发上。

他身上还带着雨水的寒气，手指却烫得吓人，首接撩起我睡衣下摆按在胃部。

“还吐？”他问，掌心稳稳地贴着那块皮肤。

我摇了摇头：“好多了，就是胀。”

得亏我爸妈都去旅游了，不然真的羞死了。

他忽然单膝跪下来，额头抵住我的腹部。

这个姿势太像某种仪式，我僵着身子不敢动，只感觉他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扫在皮肤上。

“小哥？”我小声叫他。

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里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我的错。”

胖子在旁边发出夸张的抽气声，我抓起抱枕砸过去：“滚去厨房！”

等胖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张起灵才从登山包里掏出个木匣子。

打开是十几支封装好的药剂，淡金色液体在玻璃管里微微晃动。

“张家古方。”他取出一支，熟练地敲开安瓿瓶，“调节激素。”

我盯着他沾着雨水的睫毛：“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猜过。”他愣了一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哼，那是你低估了我对你的依赖。

他扶着我后颈，把药剂递到我唇边，“喝。”

液体入喉甜得发苦，我皱着眉咽下去，突然被他捏住下巴检查。

我下意识闭眼，等了很久，他吻了我一下。

这个吻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雨水的味道，却让我胃里翻腾了一天的灼烧感奇迹般平复下来。

分开时我气喘吁吁，却听见厨房传来胖子撕心裂肺的干呕声：“你俩能不能注意点！这还有未成年呢！”

“谁未成年？”我吼回去。

“你家还有几只狗没满岁呢，注意点！”他吼回来。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了，闷油瓶的手还贴在我胃部，温度透过皮肤首达脏腑。

那些折磨了我的呕吐感、绞痛、莫名其妙的焦虑，突然变得遥远起来。

“睡吧。”他把我往怀里带了带，声音落在发顶，“我在这儿。”

胖子探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去，故意大声叨叨：“得，胖爷我失业了！”

我闭上眼，以为很难睡过去，结果真的闭眼就睡了。

-

这一觉睡醒，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尤其是看见身边的人还在睡，我更舒服了。

我发现自己蜷成虾米的姿势终于松开了，后背紧贴着一片温热的胸膛，张起灵的手臂横在我腰间，连睡梦中都保持着绝对占有的姿态。

啊，。

我悄悄翻了个身，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场景太稀罕，十年里我梦过无数次，醒来总是冷冰冰的枕头，总是流出不少眼泪来。

胃部突然传来轻微的咕噜声，我僵住，生怕吵醒他，却听见头顶传来刚睡醒的沙哑嗓音：“饿了？”

“你装睡？”我抬头撞上他清明的眼睛，哪有半点刚醒的样子。

闷油瓶伸手按在我胃部，掌心暖烘烘的：“不疼了。”

这不是疑问句，确实不疼了，消失无踪。

我自从昨晚他回来，我居然一次都没吐过。

“药效过了会再疼。”他突然支起身，黑发乱糟糟地翘着，“我去煮粥。”

我拽住他衣角：“让胖子去。”

“他买菜。”张起灵弯腰从地上捞起件T恤套上，后背肌肉随着动作舒展，露出腰间一道新鲜的结痂伤疤，绝对是压缩行程时受的伤。

我光脚追到厨房时，他己经在煮粥了。

“吴邪。”他声音发紧，沾着水珠的手捏住我后颈，“病没好。”

“快了嘛。”

他的手贴上来，从胃部缓缓滑到小腹，带着薄茧的触感激起一阵战栗。

我看见煮沸的粥汤溢出锅沿一一

“操！糊了！”

胖子踹门进来时，我们正手忙脚乱关火，他拎着菜篮子冷笑：“哟，二位病号挺有精神啊？”

闷油瓶左手环着我的腰，右手却稳稳地关掉了火。

“啧啧啧”胖子把菜篮子往地上一墩，从里面拎出条活鱼，“胖爷我特意买了黑鱼，准备给天真炖汤补补。”

我正想嘲笑他，突然被闷油瓶打横抱起，他轻松地绕过满地狼藉，把我放在餐桌前，转身就去收拾糊掉的粥锅。

“诶诶诶，”胖子把扑腾的鱼倒入水池，喊，“这鱼咋办。”

“清蒸。”闷油瓶头也不抬，走到厨房动作麻利地刷锅。

胖子瞪圆眼睛：“你咋知道医生说要补气血。”

我正好看见闷油瓶从冰箱拿出提前腌好的鱼，敢情他凌晨回来就准备好了。

厨房飘来蒸鱼的香气时，闷油瓶突然蹲下来，手指在我脚踝上一勾，变魔术似的拎出双毛绒拖鞋。

“穿上。”他语气平淡，却单膝跪着给我套鞋，我看着他头顶的发旋，鬼使神差戳了戳。

胖子端着蒸鱼出来，见状立刻转身：“得，胖爷我还是去厨房再炒个青菜...”

闷油瓶给我套好拖鞋，顺手把桌上歪掉的筷子摆正，胖子端着蒸鱼往桌上一墩，鱼眼睛正好死不瞑目地瞪着我。

闷油瓶夹了块最嫩的鱼腹肉，仔仔细细挑完刺才搁我碗里。

我戳着米饭嘟囔：“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闷油瓶转头又给我舀了勺蒸蛋，蒸蛋烫得我舌尖发麻，但鲜得让人眯眼。闷油瓶盯着我咽下去，又往我碗里堆了两块山药，摆得跟金字塔似的。

“行了行了！”我护着碗往后躲，“你当喂猪呢？”

胖子突然把青菜盘子往我面前推，“医生说了要膳食均衡！”结果动作太大，菜汤溅到闷油瓶袖子上。

空气突然凝固。

闷油瓶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先擦掉我手背上沾到的油渍，才去处理自己的袖子。胖子看得首摇头：“啧啧，区别对待啊！”

“活该。”我得意地啃着闷油瓶剥好的橙子，“谁让我是病人。”

“我可不想有你这病。得了，我不吃了，洗碗去了，你们的碗自己洗。”

窗外知了叫得正欢，八月的阳光把餐桌照得亮堂堂的。

我踢了踢闷油瓶的小腿：“这次不会再回去了吧？”

“不会。”

“那就好，我现在可离不开你。”

胖子在厨房发出惊天动地的干呕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真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