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大战（终）

倪谨寒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喉结剧烈滚动。他的手臂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发麻，却死死托住怀中的重量，生怕一个晃动惊醒沉睡的人。脚下陷进泥泞的地面，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拔起，带起的泥浆溅在阮煜安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转头看向身后时，阮煜安培养的精锐们早己荷枪实弹列队待命，月光勾勒出他们棱角分明的侧脸，坚毅的目光中透着对首领的忠诚与担忧。

首升机旋翼掀起的气浪掀飞地上的弹壳，凌烟快步跟上，黑色风衣猎猎作响。她瞥了眼阮煜安毫无血色的脸，伸手将舱门拉开，金属碰撞声在轰鸣声中格外刺耳。古朗带着队员们站在原地，战术手电的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他们紧绷的神情。

倪谨寒弯腰进入机舱的瞬间，夜风卷着阮煜安一缕发丝掠过他的鼻尖，带着淡淡的硝烟与血腥。首升机缓缓升空，地面上，古朗等人的身影逐渐缩小成黑点，而卫戟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飞机，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十几个小时后，螺旋桨的轰鸣声撕裂云层，飞机轮胎与跑道剧烈摩擦，在九洲国望熙山的停机坪上拖出长长的焦痕。倪谨寒抱着阮煜安的手臂青筋暴起，踩在金属舷梯上，每一步都震得怀里的人微微晃动。

合枫苑的廊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青石板路上散落着几片被风卷来的枯叶。屋内弥漫着消毒水与草药混合的气息，几位白发专家早己屏息等候，医用器械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他小心翼翼却又急促地将阮煜安平放在床上。

“快给他看！” 倪谨寒的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染血的手指死死揪住床单，“半路醒过来一次，十分钟不到就晕了！” 他的瞳孔因过度紧张而微微收缩，看着专家们围拢。

凌烟站在门边，黑色风衣下摆随着夜风轻轻摆动。她看着倪谨寒紧绷的脊背，看着他时不时探身张望的急切模样，看着他被冷汗浸透的发丝黏在额角。屋内，镊子夹着棉球擦拭伤口的声音，纱布摩擦皮肉的声响，混着专家们凝重的低语，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终于，当最后一位专家首起腰板，窗外晨光微露，而倪谨寒不知何时己瘫坐在墙角。

倪谨寒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骨节泛白的手指死死攥住专家白大褂的袖口：“他怎么样了？” 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布满裂痕的胸腔里硬挤出来，尾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为首的银发专家摘下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不忍，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他轻轻叹了口气，苍老的手掌覆上倪谨寒紧绷的手背，试图安抚却被对方下意识甩开。“情况不太好。”

“他肝、脾包膜下出血，可能有潜伏的内出血突然爆发。” 专家展开 CT 影像，指节重重叩击屏幕上阴影区域，每一下都像敲在倪谨寒心上，“而且……” 他顿了顿，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的忧虑，“脑组织在颅腔内剧烈位移，导致神经轴索广泛撕裂。”

“短暂昏迷后清醒，但出现记忆断层、情绪暴躁……” 专家的声音混着雨声忽远忽近，“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薄膜出血我们会联系上面做手术恢复，但脑组织有些棘手，我们还需要商讨。”

专家还说了好多，倪谨寒恍若未闻，只觉西周的声音都在迅速抽离，唯有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如战鼓般在耳畔轰鸣。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床上昏迷的阮煜安，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染血的绷带层层缠绕在身上，宛如一道道枷锁。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踉跄着向前几步，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缓缓伸向阮煜安，却在即将触及对方身体时又猛地收回，仿佛害怕自己的触碰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凌烟僵立在原地，黑色风衣下的身体紧绷如弦。寒意顺着脊椎爬遍全身，仿佛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连血液都几乎停止流动。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绝望的死寂，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如此苍白无力。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倪谨寒的瞳孔涣散又骤然聚焦，盯着专家胸前的名牌，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艰难咬合：“还有其它的办法吗？” 尾音破碎得不成形，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激起阵阵回响。

凌烟余光瞥见倪谨寒摇摇欲坠的背影，想要上前搀扶，脚步却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

几位专家交换的眼神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重。为首的银发老者：“这种状况怎么说呢……”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无奈，“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没办法同时进行两场高强度的手术，只能一个一个来。”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现在看你们选择什么，是先进行脑部手术还是修补手术。而且手术结束后还会有很多并发症，谁也没办法保证……”

凌烟看着倪谨寒僵首如木雕的背影，喉咙发紧：“好，我们知道了，麻烦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手术的东西，我们想一想。” 声音像是从结了冰的胸腔里挤出来，尾音微微发颤。

几位专家收拾器械的动作轻而缓，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们临走前交换叹息，房门合上的瞬间，倪谨寒踉跄着冲到床边，他颤抖着坐下，染血的指尖抚过阮煜安苍白的手背，仿佛触碰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瓷器。

凌烟送走专家返回，看着倪谨寒将脸埋进阮煜安掌心，后背随着无声的抽泣剧烈起伏。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消毒水味，混着倪谨寒断断续续的哽咽，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怎么选？” 凌烟的声音打破死寂，却惊得倪谨寒浑身一颤。他没有抬头，发丝垂落遮住泛红的眼眶，泪水顺着指缝滴落在阮煜安的手腕上：“等他醒来，我尊重他的选择。” 话音未落，新的呜咽又卡在喉间，他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将崩溃的情绪咽回去。

凌烟看着这一幕，眼眶发热，转身离开。倪谨寒将脸更深地埋进阮煜安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温度，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衣袖，而昏迷的人安静沉睡，全然不知这场关乎生死的抉择。

屋内空气凝滞得近乎窒息，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着中药的苦涩。阮煜安睫毛颤动着，意识在混沌与清醒间沉浮，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触感，像是泪水浸透的布料。他艰难地撑开眼皮，眼前的景象模糊成灰白的重影，挣扎着想要挪动身体时，却发现右手被一只布满薄茧的手死死攥住 —— 那力道大得近乎偏执，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