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残败的月季花

女孩手中握着剪刀，那是花匠平时呵护花朵使用的，剪刀上还残留着花瓣。

“姐姐？诺丽做的好吗？这个花园里的花朵，全都是诺丽的东西！”小女孩笑声尖锐，然而身旁的女人却毫无责备，反而露出赞许的目光。

“漂亮的花朵全部都被剪烂了，乱七八糟的，丢的到处都是，好可怜！实在是太好玩了！”

“诺丽开心就好哦。”

花匠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说，他没有这样的地位。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滑过那些被摧残的花朵，花瓣是那么脆弱，每一片都像是他心中的一块碎片。他的心痛如绞，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望着望着，眼睛就开始发酸。

“花匠先生，这里的收拾就交给你了，”莫尔娅一边轻抚着诺丽的后背，一边回过头看向花匠，“你做得非常好，小公主玩得很开心。”

花匠低下头。

“啊，对了，花坛里再栽上其他花吧，下次小公主还要出来玩呢。”

“遵命……”

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的人影远去，花匠听见自己嘴唇蠕动着，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小道的另一端，是一座制作精巧的木质凉亭。

“说起来，诺丽，你最近待在房间的时间变少了呢。”莫尔娅宠溺地看着诺丽的脸。

“嗯！因为诺丽最喜欢的姐姐回来了呀！”诺丽笑得天真灿烂，她走进凉亭里边，用手扶着栏杆，“我好想每天都跟在姐姐身边玩！”

“真是的，学习有好好学吗？”莫尔娅表情依旧温和，语气中带有几分无奈，“每天都只知道玩，我也不是总有时间陪伴你呀。”

“学习什么的无聊死啦！诺丽只想穿漂亮的裙子，每天开开心心的！诺丽可是安塞尔斯的公主呀！”

诺丽满脸洋溢着喜悦之情，眼眸中闪烁着光芒，她轻快地迈动步伐，仿佛脚下生风，小跑着跃至莫尔娅的身侧。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那充满活力的身影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耀眼的光环。

“看呀，莫尔娅姐姐！”诺丽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得意与期待，她轻巧地在莫尔娅周围旋转了一圈，外套随之飞起，如同绽放的花朵。

诺丽愉快地说着，小跑到前面，在莫尔娅身边转了一圈，展示她今天新换上的长马甲外套。

那件外套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闪烁着迷人的光彩，纽扣用名贵的宝石装饰着，蝴蝶结上也有知名匠人缝上的金线刺绣，宛如一只即将起舞的金蝶。

“怎么样？有公主的样子吗？”她一脸兴冲冲的。

“有哦，诺丽长得非常可爱呢，大家都会喜欢你的。”莫尔娅称赞道，一只手轻轻搭在唇边。

“那，诺丽要买更多更多的衣服！”诺丽开心地叫了起来，“姐姐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夸我吗？”

“嗯，当然啦，”嘴上一边奉承着，莫尔娅眼神中露出一丝轻蔑，但她很快将那感情藏匿了起来，“诺丽是最漂亮的公主，以后也一直都会是这样哦。”

——

太阳渐渐西沉，因为还有工作没有完成，莫尔娅挥挥手向诺丽告别，便起身前往城堡的方向。

走到路一半的时候，一个与她往相反方向走的女仆路过，两人打了个照面，那女仆的面容上挂着几分急切，眼神却在相遇的瞬间迅速调整为恭敬，这是女仆在长久训练下的自然反应。

她微微侧身，以一个流畅而不失礼节的动作，随后并未停留，而是径直朝诺丽所在的方向走来。

诺丽静静地伫立在那片狼藉不堪的花坛边缘，四周散落着被无情践踏的花瓣，她的皮鞋尖深深嵌入一片已失去生机的花瓣之中，用力踩踏着，将那些花瓣塞入泥土里，或是碾得稀碎。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与周围那幅被破坏的景致形成了鲜明对比。

诺丽面无表情，女仆的接近并未引起她太大的反应，只是当她意识到女仆的目标似乎是自己时，才缓缓抬起了头。

“诺丽——不对，公主殿下。”

玛伦提亚上气不接下气的走了过来，暗色的头发散落在脸上，她抬头面向诺丽。

花园里很安静，风声也停息了下来，不远处，似乎能听见一个人小声在呜咽，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呜……呜呜……”

玛伦提亚很快辨认出，那是城堡里花匠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他躲在了哪个角落，但安静中声音却非常真切。

她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看，又望着眼前脸色有点阴沉的诺丽。

“诺丽？你刚才做了什么……”

“诺丽把花匠先生的得意之作，全都破坏掉了哟。”诺丽依旧盯着自己的脚尖，只是脸上没了刚才在莫尔娅面前的得意。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花匠他有些太可怜了吧，”玛伦提亚咽了口唾沫，

“我有听城堡里其他女仆说过，为了培育出晚霞月季，花匠的父亲花了一生都在尝试，直到去世也没有成功……这些花，是他们两代人的成果。”

“诺丽不懂，只不过是花而已。”

玛伦提亚沉默了，血族向来生性薄凉，难以理解人类的感情，这些事，是她早就知道的。而眼前这个小女孩，又是三位公主中最任性、最蛮横的那个，更加没有人情味可言。

“可是，诺丽的任性，也要有个程度吧？”她微微弯下腰去，拉住诺丽的手，“上次摔碎餐盘和花瓶，这次又是弄坏花匠先生的花，是不是有点太……”

听到这里，诺丽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猛地停下了对脚下花瓣的摧残。那双原本带着几分狠劲的眼睛瞬间聚焦在了面前的玛伦提亚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围的空气都静得只能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诺丽反转了手的方向，紧紧扣住了玛伦提亚的五指。

“提亚，”她睁大了鲜红的眼睛，直勾勾看向玛伦提亚，

“为什么莫尔娅一直针对监视希瑟塔，却唯独宠爱诺丽，提亚现在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