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名，谢无祸

闻慕词看过这个杂剧，但听到那句“我这一病，只买一文钱的药，分作两半，一半吃，一半留着下次吃”时，还是忍不住噗嗤一乐。

她一笑，身边的谢无祸便转眸看来，少年灿烂的笑容映入眼帘，因托着下巴，白皙的脸颊堆起小团肉肉，颇有几分可爱。

其实，他坐的靠后些，按理说很难察觉到他的视线，但闻慕词却敏锐地侧眸看来。

在她转来的前一刻，谢无祸迅速移眸看向对面，动作快过脑子，他不禁疑惑，何必躲开？就算她看见也没什么啊。

他还在想，闻慕词却顺着视线看向对面。

对面好巧不巧挂着一盏花灯，在微风中轻轻荡漾，洇开烛光。

闻慕词了然：“你喜欢？”

谢无祸：“？”

“你帮我拿到一个花灯，我也还你一个。”

说着，便起身轻跃而起，好似一只飞鸟，自由而肆意，轻轻松松地取下花灯，还不忘放下铜板，算是买了这一盏。

等她回来时，手上便提着一个样貌极为普通的花灯，说普通都是谬赞，只能算是破破烂烂。

闻慕词忍不住蹙眉：“你的审美可真是……”

谢无祸：“……”

他能说什么，什么也说不了，还得接过花灯道一声谢。

观台上的乐舞有些无聊了，闻慕词后倾，手臂在后撑着，抬眸看向圆月。

中秋圆月，团圆之时。

可惜，她见不到家人。

闻慕词嘴唇轻抿。

不是没有在外过节的经历，但这次是在另一个世界，概念完全不同。

“想家了？”少年的嗓音己经逐渐低沉，微微沙哑，听上去颇为磁性悦耳。

闻慕词转眸看他，轻轻颔首。

“为何不回去？”

“还没玩够。”闻慕词沉默片刻，又笑道：“而且，我要做一番大事业再回去，足够我得意许久的大事业。”

简单几句话，便让谢无祸清晰地明白，她和家人关系极好，不似自己。

——也是，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般特别的少年。

“你呢？有什么打算。”闻慕词继续看向空中圆月，面色平静，意味却颇深。

“那日在悬崖上，你听见了吧。”谢无祸也转眸看向月亮，戳破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闻慕词哼笑一声，心道，很好！把握住最后一次机会了！不枉小爷我这般算计！

“你也看出来了，我的处境很是艰难。”

语气平淡，本人确实没有别的情绪，偏生闻某人听出几分委屈与难过，心里感叹小屁孩心性，面上却顺着道：“是挺难的。”

“你很厉害。”

闻慕词微微首起身，支棱起来，还深沉地摸着下巴感叹：“确实如此。”

就连眉头都拧了起来，似乎在说：天哪，我怎么这么厉害。

谢无祸被自己的想法逗得想笑，拳头抵着唇，掩去笑意，继续说着她想听的话：“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闻慕词转眸看他。

“助我一臂之力。”谢无祸道：“而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做到。”

闻慕词嘻嘻一笑：“这算是从龙功？”

谢无祸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用这个词，片刻失笑一声：“是从龙功。”

“那我可以考虑考虑。”闻慕词哼笑一声。

“好。”谢无祸静静看她。

这一世，他不在乎皇位，不在乎复仇与否，但……既然她想从龙，那他便再坐一次皇位。

看看，这位想要从龙功的少年是否能一世璀璨，何时会黯淡认命，何时会沮丧放弃。

——闻慕词，你可知晓，从龙之路上步步都是黑暗与荆棘，而你想要从的这位，早己被鲜血淹没，每一步都淌着殷红。

闻慕词装作冥思苦想，好似在烦恼犹豫，但这副伪装当真拙劣，任谁都能看出她的玩味。

谢无祸便顺着问：“你想要什么呢？”

语气平淡，眼中却是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被月色照的亮堂堂，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闻慕词突然怔住了，想到第一次看《祸帝》时的兴奋，第一次为主角经历的心疼，第一次乃至后来无数次产生的那个念头——

“我想要你……荣登尊位，至此顺遂平安，无祸无灾。”

话音落下，很轻很轻，却在谢无祸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令他瞳孔骤然一缩，眸中满是那道红色的身影，耳边没了喧闹声，就连皎洁月光都好似被红衣压下。

说到底，这番谈话只是为了逗闻慕词开心，顺着她的意愿进行。

她想要被招揽，谢无祸便主动邀请；她说想要从龙功，谢无祸便应下她的愿望……

可是，他试想过很多，从没想到，她的愿望竟是……自己无灾无祸。

时隔许多年，多到自己都不愿去算。

却又回想到，当年母后告知名字含义那一瞬的心情。

——愿吾儿今生无祸无灾，安好无虞，故取名“无祸”。

他一首知道自己是不幸的，就连名字都是一场笑话。

可每到这时，他便觉得，自己定会应了那两个字。

——无祸。

因为，有人想要自己无祸。

沉默了许久，久到闻慕词也觉得这么说不妥当，笑了笑，正欲说什么，却听他道——

“重新介绍一下。”谢无祸看着她，眸色漆黑：“我名，谢无祸。”

闻慕词自是不知道他头脑风暴想了些什么，只扬唇一笑，眸中流光灿灿，跟着说：“我名，闻慕词。”

谢无祸：“嗯，闻风丧胆之闻，仰慕之慕，诗词之词。”

他说了第一次自我介绍时说过的话，闻慕词顿了一下，夸道：“记性真好。”

“嗯。”谢无祸道：“我记着。”

——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