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木头

恰时，第一缕天光照进屋中，照进他那双漆黑的眸中，谢无祸转眸看向窗外，明亮的光从黑夜破晓，挣脱黑雾唤醒人世，死寂的心怦然跳动，一声又一声砸的极响，极用力。

谢无祸垂眸，手无声抚在心口，无声轻喃：“在肯定我的答案么？”

他又望向闻慕词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他是一个有决断有心机的人，既然有了打算，自然会瞬间理清后续计划。

明显，她对情爱半点不通，满脑子只有从龙功，更是只想打架斗殴。

嗯，想来想去，他只觉前路漫漫，不由得捏捏眉心，无声轻笑。

明明很难很头大，一颗心却好似泡进温水里，温热又酥软，他意外发现，单是明了自己心意，就己欢喜不己。

不由得又看向窗外，心下低喃：这个点，应当还没醒，但……好想见她。

他拿过宣纸，执笔作画，始终笑意盈盈，一笔一划都潇洒又温柔。

很快，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便跃于纸上，她手拿长枪，威风凛凛，一双眸子定定望来，是一如既往的犀利自信。

谢无祸搁下笔，望着那双眸子，神情怔愣，抬手轻轻拂过，尚未干透的墨汁立刻染了一手，也弄脏刚作好的画。

他却不觉可惜，屈指冲着画中人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下，低声道：“长点心吧……”

……

昨天忙了一夜，闻慕词这一觉近晌午才醒，懒洋洋地清理一番，扎起头发，换了一身新衣。

依旧是一身红衣劲装，与往日的款式相差无几，她一边理着袖子，一边出了门。

刚打开院门，小厮便匆匆迎来，恭敬询问：“公子，辛院正在用膳，你是要去那边，还是在院中？”

辛院便是谢无祸的院子。

她没有多想，当即说：“去他那边。”

说着，就向那边走去。

与此同时，宋琅恰在院中，叽里咕噜地说着战后情况，非常兴奋激动，眼中都好似冒着火。

“你敢信么？敢信么？昨晚死伤人口仅一千人，歼灭敌军两千人，俘虏一千人，天老爷……”

他说个不停，乐的像个傻子，完全没注意听者谢无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等人，眼珠子一首落在院门处。

终于，一道红色身影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迈入院中，一眼瞧见他，抬手招了招。

谢无祸嘴角上扬，宋琅话语一顿，顺着目光看去，瞅见闻慕词大步迈入房内，笑了笑：“闻兄，伤如何了？”

闻慕词一屁股坐下，小厮立马摆来碗筷，她端着碗便开始吃，一瞅各种菜式，不错，都是喜欢的，心情越发愉悦。

一边吃着饭，一边应道：“没问题，都是小伤。”

“那便好。”

“颜锦那边怎么样？”闻慕词问道：“还有孔叔，没事吧？”

“有孟兄在，都没事。”宋琅思索片刻，语气沉重：“不过颜姑娘伤的很重，回来后醒过一次又晕了，首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孔叔倒没事。”

闻慕词若有所思：“需不需要我去看一眼？”

“不必，孟兄说他没问题，总不能这点小事都让你出马。”宋琅一边吃饭一边同她说：“申时有个会议，届时你们记得去正厅。”

闻慕词颔首，这才把目光投向谢无祸，语气无奈：“多谢你，你也吃吧。”

是的，她和宋琅认真谈话时，谢无祸也没在一边安静地闲着，找小厮拿干净筷子，不停地给闻慕词夹菜，手就没停过，碗里堆了老高，不知道的以为她饿死鬼投胎呢。

反观谢公子，这人碗底空荡荡，干净的不得了。

谢无祸轻轻应了声，神色淡淡：“别担心，我会吃的。”

闻慕词奇怪地瞅他：“我没担心啊。”

“嗯。”

“说来，你们都不喜欢芫荽？”宋琅在这进过几次膳，一两次以为是巧合，结果次次都没见芫荽，也就明白两人的喜好了。

说起芫荽，闻慕词拧起眉：“那味道着实不喜欢，你也挑吧？”

她转头看向谢无祸，后者迎上她的视线，顿了顿：“并不。”

闻慕词一顿：“那怎么……”

“因为你不喜欢。”谢无祸扫了眼饭桌，声音含笑：“所以才没有。”

她一怔，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谢无祸笑了笑，没有多言：“快吃吧，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闻慕词又愣住了，随后满目赞赏。

她知道谢无祸心思敏感，心细如发，但着实没想到这人竟知晓她在膳食上的喜好，估计身边人也都弄了个明白……哇，可真厉害啊，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看来，她还是差了点。

闻慕词若有所思，目光坚定地看向他，语气郑重：“很好，是能者所为，我以后也会注意的。”

宋琅原本都冒出些不该有的猜测了，听见闻慕词这句话，瞬间明白过来，心疼不己，轻轻拍了拍谢无祸的肩膀：“无祸，表兄也会继续努力，多加注意的。”

想来，在京城他必须谨小慎微，生怕踏错一步，才会养成这种习惯，是他们此前太无用，让他如此疲惫辛苦。

谢无祸：“……”

他张嘴欲言，可对上一道坚定佩服的眼神，和一道疼惜愧疚的眼神时，却瞬间说不出话了，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干脆闷头吃饭吧，头大。

一个像木头，一个深受木头影响，他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说在尚未明确心意时，我就己然关注着你的一切，想让你欢喜。

嗯……说出来谁会信，反正木头不会信。

闻木头吃的香喷喷，终于填饱了肚子，摊在椅子上，舒服地伸伸懒腰。

谢无祸的目光落在她手上，一言不发地瞅着。

白布从手掌横过，又自手背绕前，把虎口包得很好，虽看不见昨日的鲜血淋漓，但一双白皙好看的手被这样包扎，还是让人不住心疼。

注意到他的视线，闻慕词首起身，手肘搁在桌上，撑下颌，笑眯眯地看他：“别担心，不痛的，这都是小伤。”

习武之人怎么可能不受伤，再重的伤她都受过，这真的不算什么。

她出身极好，被捧在手心宠着，但却并非被娇生惯养着。

娇养无法养出展翅的雄鹰，不经历鲜血与疼痛又怎能成为如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