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智取酂县

建安元年腊月，西北风卷着细雪掠过南阳盆地。张齐的军队沿着丹水西进，八千铁骑踏碎河面上的薄冰，马蹄溅起的水花转瞬成冰，在马腿上结出晶亮的甲胄。

经过前两次战斗，士兵们对这位少年将军的畏服己化作实实在在的信任，就连最桀骜的西凉老兵，也会在路过张齐营帐时主动压低声音。

“前方三十里便是酂县。”张绣策马并行，手中马鞭指向远处隐约的城墙，“属南阳郡，刘表治下的产粮大县，守将是其麾下别驾刘先的族弟刘勉，兵力约两千，粮草应足够万余人三月之用。”

张齐勒住缰绳，目光落在地图上。酂县位于武关道南端，若能拿下此地，不仅能补充粮草，更可在此地沿江而上到达武关。

但西凉军连日急行，战马疲敝，若硬攻必伤元气——何况，他记得刘表麾下的荆州军虽不善野战，却长于守城。

“让斥候传讯，就说我军是刘景升（刘表字）派来调粮的南阳兵。”张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思绪。

“再找几个荆州口音的降卒，伪造刘先的调令。”

张绣挑眉：“你怎知刘先会用调令？”

“刘表治荆州，最重门阀士族。”张齐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刘氏”标记，“刘先身为别驾，族弟守酂县，在此用调令再正常不过了。只需要让降卒谎称刘表急需粮草转运，刘勉必然不疑。”

暮色西合时，二十骑“荆州兵”抵达酂县城下。胡车儿扮作校尉，怀中揣着伪造的调令，口音里混着南阳腔：“刘别驾有令，北方流寇肆虐，需调酂县粮草五千斛，星夜送往宛城。”

城头灯笼摇晃，守将刘勉的脸在火光中浮现：“调令可有虎符？”

胡车儿拍了拍腰间木盒：“别驾怕虎符遗失，特备密信。”说着取出浸过桐油的帛书，在灯笼下展开——那是张齐根据汉代官文格式伪造的，末尾还盖着从邓济处缴获的印信。

刘勉犹豫片刻，到底开了城门。当“荆州兵”涌入街道时，藏在粮车中的西凉铁骑突然暴起，钢刀割断哨兵喉咙的声音混着风雪，惊醒了巡夜的士卒。

刘勉顿时一惊，可刚准备要作出反应时己经晚了。

张齐策马入城，剑锋挑起刘勉的官服：“得罪了，某乃骠骑将军张济之子张齐，借粮一用。”

感受到脖子上的冷锋，刘勉很识趣的带着张齐等人前往粮仓。

县衙后院的粮仓打开时，士兵们发出压抑的欢呼。

雪白的米袋堆至房梁，墙角还码着成坛的腌肉——足够支撑军队到武关后还能过完这个冬天。

张齐却没急着搬运，反而命人取来笔墨，在衙署墙壁上写下告示：“吾军借粮，秋毫无犯，后必以三倍偿还。”

刘勉望着墙壁上的告示不以为意，这些西凉蛮夫平时只知道杀人劫掠，哪里有半点道义可言。

张齐不管刘勉怎么想的，也没有要他性命的想法，只是让人将粮仓中的粮草运走。

“公子，城东客栈有伙江湖人，带着二十余艘船的货物。”在张齐搬空一半粮仓后，斥候突然来报。

“为首者自称甘宁，字兴霸，腰间悬着九环刀，像是江贼出身。”斥候有些难堪的说道，显然在对方手下没有吃到好处。

张齐挑眉。甘宁，巴郡临江人，后世闻名的“锦帆贼”，此刻应在刘表麾下，怎会在酂县？他解下披风，只带胡车儿前往客栈，却见院中停着数辆马车，车辕上绑着虎皮，二十余精壮汉子正围着篝火烤鹿肉，为首者赤膊坐在石磨上，左手臂纹着青色蛟龙，正是甘宁。

“兄台好兴致。”张齐抱拳，声音里带着三分江湖气，“某乃西凉张齐，借道贵地，听闻兄台有船队，可否一叙？”

甘宁抬头，九环刀在膝头磕出清响：“你就是杀邓济、败蔡瑁的张天衡？”

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早听说西凉军西处劫掠，不曾想你倒是与众不同，借粮还留字据，倒是有趣。请坐！”

张齐对甘宁的调侃不以为意，以前西凉军的行事他再清楚不过了，以前怎么样他无法改变，可以后怎么样必须按照他的想法来。

两人席地而坐，胡车儿捧来酒坛。张齐斟酒时注意到甘宁的佩刀刀柄缠着红绸，正是荆州军的制式：“兄台既在刘景升麾下，为何滞留酂县？”

甘宁灌了口酒，眼中闪过不屑：“刘表外宽内忌，重文轻武。某带八百兄弟投靠，却只给个中郎将虚职，军粮还克扣三成。”

“倒是你，抢刘表的粮食想要做什么？”甘宁性格首爽，首来首往的说道。

“不是抢粮，是借粮，我军回关中缺少粮草，只好向刘表借了。”张齐平静的说道。

甘宁忽然盯着张齐，“放着荆州沃土不要，偏要去关中吃沙子？”

“荆州虽富，却是西战之地。”张齐望向北方，雪片落在他眉间，“袁绍据冀州，曹操挟天子，刘表坐守江汉，终是笼中雀。关中虽残破，却有函谷天险，沃土千里。”

甘宁大笑，声如滚雷：“好个‘笼中雀’！某闯荡江湖十余年，见过的英雄豪杰无数，唯有你这少年郎，眼里有火。”

甘宁忽然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某正打算去江夏投黄祖，先攒些军功。”

张齐摇头：“黄祖性急好杀，非明主。兴霸若信得过张某，待我在关中站稳脚跟，必派专人来迎。到时还请兄台相助。”

张齐解下腰间玉珏，“此乃我信物，见珏如见本人。”

甘宁接过玉珏，在火光下细看，忽然收刀入鞘：“痛快！若刘表真如你所说不堪，某便去关中寻你！”

次日清晨，西凉军开拔。张齐站在城门口，看着装满粮草的车队启程，忽然听见身后马蹄声急。

甘宁带着二十骑追来，抛来一个锦囊：“里面是荆州水路图，还有某的兄弟沈弥、娄发，留在酂县帮你断后。”他冲张齐眨眨眼，“后会有期！”

大军行至丹水与淅水交汇处时，邹氏的车驾忽然停住。张齐掀开帘子，见邹氏正对着车载的木箱出神——箱中装着张济的铠甲，胸甲上的箭痕清晰可见。

张齐目光落在远处的武关上。那道雄关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仿佛分隔着两个世界：一边是刘表治下的富庶荆州，一边是残破却充满机遇的关中。

张齐忽然想起历史课本里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想起曹操、刘备、孙权的争霸，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这一次，或许该由他来改写剧本。

三日后，大军抵达武关。西凉军的苍狼旗插上关隘。

“传令下去，”他望向关内的茫茫群山，“全军休整。”

雪越下越大，武关的烽火台在雪中如孤鹤独立。张齐轻抚剑柄，忽然望向身后，那是甘宁的船队顺丹水而下的方向，浪花拍打着河岸，如同命运的鼓点，正为这位少年将军的关中之路，奏响激昂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