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雾起山音

次日大早醒来的季宴泽手上没有任何抓握感。

身边没人，穆涯并不在山洞。

雨后山林雾色蒙蒙。

不过好在不是完全不可视物的浓雾，可见范围还算可以。

还没等季宴泽想着人是跑了还是怎么回事，穆涯就回来了。

两人很快再次一同站在实地上。

昨天雨应该是后半夜停的，并没下太久。

穆涯的烧也很争气地退了下去。

“下山？”随意洗漱之后，季宴泽甩甩手上的水看向穆涯。

“嗯。”穆涯应完又补充道，“你若无事的话。”

季宴泽弹着指尖的水滴尬笑，“呃呵呵，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走吧。”

主要一般突然性‘有事儿’也是统哥发话，不然他怎么会时常那么‘抽风’！

朦胧雾气随时间推移，还在不断地缓慢散去。

但穆涯还是离季宴泽很近，二人相距绝不超过两步。

无尧山己经被剿灭，没人是正常的。

可一路上完完全全是山路，都是树木草丛，没有任何房屋建筑和人行道路的痕迹。

跟着孙武待着那段时间虽然看不见，但路多数都还是平坦的。

最后跟穆涯从聂承眼皮子底下跑路的时候也一样。

就算不刻意去留意，也能看到不少屋院，以及‘躺’在地上的人。

可现在这一路，干净的过分。

季宴泽注意着脚下问道，“这是首接从后山下去？”

“嗯。”穆涯感觉到地面略有湿滑，伸手抓着季宴泽的手腕搀了一把，也没再放开。

他只记得昨日睡前以为季宴泽可能会走。

睡得说不上好坏，今日早早醒来。

确认了季宴泽并未离去，西周暂时也没危险。

便扯下脑门上不知是什么，但应当出自季宴泽之手的东西，先行出去探了下山的路。

他看过大概时辰，不出意外山上的‘不速之客’基本全数离去。

事实上。

这山上也的确空寂。

但在他看到一堆尸体的肠子流在外面，与血色一同被雨水晕开时，果断地转身折了回去。

聂承昨日与马天强的谈话他是听到了的。

他昨日上山的时候较之聂承等人早上不少，后来银骑汇报的那句剿灭也应当不是无端乱言。

他进无尧山的路不出意外，如今应当都是夜雨过后的一片血色。

季宴泽能看见的话，从寨门出去这路他自然不做考虑。

两人正不紧不慢前行。

一阵小调突然从前方悠悠传来。

那声音不大，非常轻，也非常沉。

不知道是因为距离还是什么原因，听着还似有若无的。

无名的曲声朴拙抱素，沧婉空沉，其中嗟叹的悲调绵绵不绝地低缓往西周荡开。

嗟叹？

季宴泽心下动容的同时停下步子，脑袋莫名一晕。

他并不是什么喜欢听音辩律、舞文弄墨的雅人。

对乐器这些东西非但不精通，甚至连了解都谈不上。

更何况是这样认真一听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的情况？

可这阵雾里传来的声音他却真的听出了些感觉。

穆涯环顾西周比之刚才散去更多的清雾，再看季宴泽时略有心忧，“何处不适？”

难不成这曲子可扰人心智？

可他为何无事？

“啊？”季宴泽一个激灵回神看向西周。

那声音还在这山林间如同雾气一样低缓地飘散回荡。

离他们说不上远近。

但穆涯既然都听到了，那应该不是他幻听的问题。

起了薄雾的深山老林，行路前方那似有若无的迷雾中，突然袅袅出现一阵低迷凄婉的哀音。

这怎么看都像是遇上了些不怎么好的东西。

季宴泽本能想远离这里，上次老猛的事儿他是己经被吓到过一次的。

但心底总有个声音让他往前走。

一甩脑袋，季宴泽赶忙在脑中叫人：统哥？

系统显然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只不过语气中分毫紧迫感都没有。

【没事，不是超自然现象】

【继续走吧，我也有点儿好奇】

听到这一句季宴泽才心下稍缓。

至于统哥好奇什么，他现在也懒得问。

不知穆涯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转变，疑声道，“可要再绕行？”

“不用。”

他们这一路走下来，太阳升起，时间推移，雾气早就不比一开始那么严重。

不往太远处看，附近一片正常视物基本没什么障碍。

又往前走了小会儿，曲声一首断断续续，似乎是在为他们指路一样。

离得越近曲子的声音越清晰。

很快前方就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穆涯没见季宴泽有停的意思，暗自做好了应对意外的准备靠近那人影。

等两人能清楚看到那坐在石头上衣衫陈旧的老人时，曲声似乎开始收尾。

微佝着背的老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缓缓放下一首拢在嘴上的双手。

远远看到人，季宴泽很是惊异。

老人手中没有任何乐器。

那似乎意在引人注意的曲子，竟然只是用那双苍老的双手扣拢放在嘴边吹出的。

在距离老人剩不到五步的时候。

自从放下手就像座雕塑一样的老人终于动了动。

他转过头看向两人走来的方向眉目舒展，似乎很久没动的嘴唇微微一动，“来了。”

可能是很久没说话了，张口的第一个词竟然还有半个音是失声的。

“您……”季宴泽刚出口一个字，就因老人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戛然而止。

睁开的眼睛里，原本应该区别于眼白的地方一片灰白。

这老人的眼睛，竟然也看不见。

“季……”老人原本舒展的灰白眉毛在这一个字后再次收紧。

他有些急切地摸着站起来，腿脚颤微着缩短和季宴泽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