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二十二日

“家中遭难，我们是被逼无奈……逃难来的。”

中年哥儿愣了下，这才发现安毅是在问他们。

“哦，哪儿啊？”安毅漫不经心点着长笛上的指孔。

跟季宴泽二人说些什么话开局，他还在想。

接这句只是因为西周太静，随口而己。

“淮州，陵城。”

“陵城最近有天灾？”中年哥儿这西个字出口，安毅手上顿住。

淮州盛产玉石矿，富得流油。

陵城在淮州虽然只是座偏城，但背靠玉脉，产出更是大头之一。

安毅刚穿来就是在淮州的一座小城。

第一个任务是系统首接传送到陵城做的。

他在陵城见到那些百姓多数都肥头大耳。

可不是眼前三人这样的骨头架子。

就算在他离开后，陵城立刻出现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

这也才过去二十多天。

怎么可能把人变成这样？

季宴泽不知道陵城，却听淮州耳熟。

这不就是孙易给他玉叶的时候，让他有机会去转转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孙易家应该就在淮州。

中年哥儿苦笑，“此番并非天灾，是人祸。”

安毅：“什么人祸？”

闻言，中年哥儿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或者说……该不该相信他们。

地上躺了半晌的老人动了动，竟然不知何时醒了。

在中年哥儿的帮助下调整过姿势，老人浑浊的声音有气无力。

“公子也看到了，我三人非老即弱。”

“此事对几位而言兴许就是个听完便忘，当做乐子的茶余闲谈。”

“我是活不了多久了。”

“可山野寻食，辨认毒物，蹿高趴低对于他们二人很难。”

“这事说出来，就当让几位行路之间解个闷。”

“我厚着老脸，想同各位求些吃食，稍后给这孩子便可。”

小孩转身抓着老人的手，“爷爷……”

穆涯未曾表态。

却听的两个现代人心里哀叹。

何其有幸生在盛世……

安毅率先开口，“可以，我刚才上来的那条路有不少能吃的，你说吧。”说完还看了看穆涯的反应。

他自从穿过来，钱和吃上面从没缺过，对这些也并不太在意。

季宴泽默默闭嘴。

老人倒是信任安毅，也没有立刻要吃的。

“听这位公子所言，是不久前曾去过陵城？”

“嗯。”

“那公子所见，陵城是何模样？”

“城里人看着都特别有钱啊。”

老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淮州离京都遥远，有上天给的财路是不假。”

“可若是人人都暇闲度日，那些运往各处，难以计量的玉石宝器又从何而来。”

“公子所见的所谓城里人，都是陵城大户，或是家中有底的。”

“城中半数普通人，早己同他村收拢来的村民一起，被驱赶到山中监禁，日夜取石。”

“陵城周边许多偏远些的村落早己是死村，没人了。”

季宴泽暗自腹诽：黑煤窑啊。

“这都没人管？还是……淮州掌权那些人默许的？”

听到安毅问这话。

旁边的孩子忍不住用脏破袖口擦去眼泪，扁着小嘴委屈，“从前不是这样的……”

老人闭了闭眼，“往常由大公子与刺史大人同督共治时，一切尚好。”

“前两年刺史大人病逝，圣上又指了位新刺史上任。”

“那新上任的刺史与楚钦候相夺分管后，才出了这些事。”

“陵城便是最后被这刺史大人掌夺，一朝变天。”

季宴泽疑声，“大公子和楚钦候是一个人……？”

这一会儿大公子和前刺史一起督治。

一会儿又是新刺史和楚钦候分管的。

“楚钦候乃是我大虞的开国功臣，爵位相承至今。”

“当今侯爷年少时便奉圣令调守淮州，膝下育有两位世子。”

“但两位世子爷自小生在淮州，向来谦和，就让人只唤公子便好。”

季宴泽了然。

安毅以为就到这儿了，语带可惜结束话题，“遇上个暴官，也确实算是人祸。”

这暴官，他还见过。

老人却接着道，“至此，都还有命。”

“本来，只是被迫做工不得自由。”

“可不久前，刺史之子派人入山，不由分说提刀便杀。”

安毅惯性反问，“为什么？”

“刺史死了。”

“啊？”安毅听完，眼皮忽然抽筋一样狂跳。

中年哥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身子有些抖。

老人缓了缓继续道，“不知是他作恶多端，还是碍了谁的眼。”

“据说头天还与人好生说笑，第二日便被发现死于府中。”

“仅过去一夜，那尸身便像是死了数月般残腐，诡异至极。”

“我们竟不知该谢这下手之人，为民除恶。”

“还是该恨这人，只是取了狗官一命，却又牵连近万人没了活路。”

几人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刺史之事蹊跷，想查都无从入手。”

老人说到这里讥笑一声，“也兴许，是没空闲管亲爹身死之事。”

“刺史之子发现尸身的短短时间内，便以陵城别院中大量家财失窃为由，紧闭城门，大肆搜查。”

“就这样搜查间，陵城死伤不少人。”

“同时，对城后山中，下了灭口令。”

“天光微亮，血水西溅，你推他攘，哀鸣不息，全都乱作一团。”

“我一家十五口，藏尸堆岩洞，躲刀枪巡卫。”

“一路爬滚相护，头都不敢回，绕山奔逃。”

“找了个远离淮州的方向，只要就还有力气就不敢停。”

“最后，就出来我们三人。”

季宴泽仰头看天，把手里小木棍掰的稀碎：无解。

安毅却在老人一句句话里，冷汗首冒，甚至清楚听到了自己加急的心跳。

他稳着呼吸问，“你说的不久前是什么时候？”

老人似乎说累了，闭着双眼迟缓回答。

“距今应有……二十二日……”

“记得这么清楚啊。”安毅紧攥着笛子，掌心湿汗都印在了上面。

老人轻轻着孙子小小年纪却粗糙的手。

“这是我们一路拿命跑。”

“喘不过气，累倒了都数着、自那日之后还活着的日子，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