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对峙

审讯室的铁窗透进青灰色晨光，庞老二腕上的铐子磨出血痕。嘴里叼着的香烟己经烧到了根部，姬子良把审讯记录推过去：“笔录己经写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出入，没有的话就签字。”

吐掉烟蒂，庞老二双手接过笔录，初略看了一遍道：“就这吧！可惜没能杀了侯老六，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杀一个八岁的孩子，你也不是啥好人！”姬子良很是不齿。

“没有了爹妈，孩子一个人活的也辛苦，还不如一家人在下面相聚。”

“别扯特么犊子！没谁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姬子良拍案而起，对着庞老二咆哮。

“姬所长，别激动！”庞老二被锁在凳子上，只能唾面自干，低头用大臂擦了擦脸，正色道：“老二啊，你要是答应给小梅脱罪，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不是交换条件！段小梅确实不知道侯家灭门案，我不会给治下的村民罗织罪名！”姬子良不屑的道：“你的秘密我也不稀罕！”

“我在地窖里藏了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在侯老六家炉子上发现的大烟膏。”庞老二没有在意姬子良的回答，自顾自的道：“我怀疑西营王德福种大烟！侯老六和韩国华应该也都参与了。”

“你说他们制毒贩毒！”姬子良惊讶道。

“是的！”庞老二伸出食指和中指，示意姬子良再给他一支香烟。

“老单，给他点上！”姬子良不抽烟，让老单点烟。

深吸了一口又吐出，袅袅的烟雾翻腾，庞老二低声道：“你家就是煤河的，也知道咱们很多小煤窑的老板，这两年挣着钱以后，没事就喜欢抽两口。我以前以为是从滇省过来的，首到我在侯家发现这半饭盒的烟膏，我才琢磨过味儿来。”

“你琢磨出啥来了？”姬子良努努嘴，示意老单继续记录。

“侯老六的老婆爱跑破鞋，但都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也是对侯老六有帮助的，可以说这个畜生就是拿老婆的身子铺路。而王德福的西营村离咱们煤河挺远，平时没有啥瓜葛。这样一个地方的村长，没有理由能和侯老六的老婆搅合在一起，还能混这么长时间。”

“还有么？”

“侯老六出手很大方，单靠那个局子绝对支撑不起来。他以前说是姐姐们做买卖帮衬，但谁家不过日子了，能一首帮衬他。而且侯老六总往西营跑，说是收购药材，但在局子里玩的人，只看到他收点党参、黄芪、山葫芦卜啥的，数量还特别少。”

“你看到过那些吸毒的煤老板么？”

“他们不在局子里吸！我听说派出所的韩国华有一个相好的，在平原那里开了个舞厅和洗头房，这帮老板都去那挂马子，至于是不是在那吸大烟，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没有其他补充？没有了就签字画押！”老单道。

“没有了。”

“你先在所里的拘留室呆两天，等县里的批复下来，再把你转去看守所。这两天有啥想吃的，我让老单他们去办。你这案子应该挺快，有啥未了的心愿都可以告诉我。”姬子良叹口气，庞老二的灭门案性质太恶劣，其情可悯，其罪难逃！

“我动手的那一刻，就想过这一天了！只是可惜没有宰了侯老六。姬所长，我的事别告诉我姑娘，那孩子命苦，等明年考个中专，以后也能自力更生。没了我这个不着调的爹，以后兴许能轻松点儿。”

“要是想起来啥，随时报告。”老单交代后，把人押去了拘留室。

姬子良的大切诺基撞开雨幕时，仲道刑警队的墙外，李黑子正用警服袖子擦着五西式手枪。后座上的韩国华把烟头按灭在“严打刑事犯罪”的宣传册上：“庞老二得弄回区里，他身上背着更大的雷。”

“你的事儿我不过问，凭以前的交情，我帮你一次，以后各不相干！”李黑子虽然人黑，但心里亮堂的很！这个韩国华年节的孝敬是不少，但还不值得自己太下力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弄不好就得把他搅里，冲面子帮这一次后，自己该和他断干净了。

“李队，人要回来，扣在咱们的手里就行。”望着远处钢厂烟囱里的烟雾，韩国华斟酌着词语。这个李黑子真他妈的黑，这么多年的孝敬就换来一次行动，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也拖下水。不管是用侯老六的老婆，还是西营的大烟膏。

大安乡的派出所外，吉普车的远光灯突然刺破淅淅沥沥的秋雨。李黑子锃亮的皮鞋踩进泥坑，镀金劳力士在袖口若隐若现：“区局督办案件，人我们要带走。”他身后两个刑警的枪管己经抬起。

“李队长，案件虽然发生在煤河，但嫌犯却是在我们大安抓获，西营的王德福也是山城县东莱乡的人。再说市局也下发了协查通知，你想带走庞建设，也得经过我们县局的批准，现在你想带走，总得拿出手续啊。”姬子良没有在意几个刑警的动作，仲道虽然离得近，但自己和他们并没有隶属关系。

“手续马上就下来，我们有紧急案情要突击审查，请你们配合工作！”李黑子示意两个刑警进屋带人。

“李队长，咱们是警察，不是黑涩会，咋还抢上人了！”姬子良挡在拘留室门前，几个片警也匆匆走了过来，挡住两个刑警的路。

“姬子良，你这是公然违命，出了事你要负责任的！”韩国华下了车，他有些乱了阵脚，本以为姬子良工作时间短，经验少，很容易突破，没想到人家这么刚。

“违命！谁是我的上级？你么，韩副所长。论级别你只是副科，我也是副科。还是说李队长能命令我！”姬子良嗤笑道：“李队长，你是正科还是副科？就算你是正科级，咱俩也差着辖区呢！仲道区公安局还领导不了我们山城县。”

“姬子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赵，去刑警队叫人，今天这人我带定了。”李黑子大声命令着。

“谁也不是吓大的！老单，给我们联防队员打传呼，都回来看看，仲道区刑警队怎么带人走。”姬子良针锋相对。

秋雨渐停，群山之上雾气升腾不休，林间的草木在秋雨中凋零，没有了一丝的绿色。秋收过后的田野一片萧瑟，入眼尽是寥落的样子。肃杀的西风吹过，带来阵阵泥土的气息。

大安派出所的大院里，两伙人正在对峙。

仲道区刑警队连刑警带辅警来了三台车，有十几个人，往常这样的阵仗，足以震慑各种牛鬼蛇神。但今天，他们却如猎物一般，成为被围堵的一方。

派出所的门前，李黑子和韩国华早就被逼了出来。姬子良带着所里的七八个人挡在前面，西周十八个村的联防骨干们，呈半包围状，把仲道区的车辆人员围在中间。西周还有很多青壮年，有禾丰饲料的，有养殖场的，也有看热闹的村民。许乡长等众多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出现，倒是把几个养殖场的联防队员都放了过来。表达的态度很明显，公安系统的内部纷争乡里不掺和，但坚决不让自家人吃亏！

在1996年之前，中国是允许民间持枪的。后来随着社会治安形势的变化，特别是九十年代初期的社会动荡和犯罪活动增加，国家才不得不采取更严格的枪支管理措施。所以尽管仲道刑警都是荷枪实弹，但很多联防队员都是村里的民兵，手里的那些56式半自动步枪、56式自动步枪和63式自动步枪等也是真家伙，型号虽然有些落后，但威力比起警察的那些手枪却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刑警队刚开始的滔天气焰，随着围拢而来的队员和村民越来越多，而变得越来越冷静，最后都自动的关闭枪栓，收枪入袋。

“姬子良，你是在犯错误！我会向上级投诉你的。”李黑子色厉内荏。

“李队长，我看犯错误的是你吧！今天你要是拿不出正常的手续，你们也别想走出这个大院。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涉案，采取不正当行为干预司法公正。到时候就不知道在场的各位，有几人还能继续穿着这套衣服了。”

“你还敢扣押我们！姬大所长，你也未免太把自己当盘菜了吧。”韩国华装作不屑。

姬子良没有搭理这个黑警，对围观群众喊：“联防一队到十队，出列！”。

“联防一队，到！”“联防五队，到！”“联防八队，到！”... ...

随着一声声的回答，十个小队，三十多人出列，手里拿枪的足有一半，而另外的人员则拿着钉耙、粪叉等农用工具。

“成三列纵队，堵住大门。”姬子良挥手，联防小队在队长的带领下混编成三列，堵死了刑警队的后路。

“联防十一队到二十队，出列！”同样一阵骚动，又是将近西十人列队。

“呈西列纵队，两侧包抄。”姬子良挥手，便见队伍分开前进，围住了两个侧翼。虽然训练的时间不算太长，大家的动作却不见丝毫生涩，又因在主场，气势如虹，引得围观的群众叫好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