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聚会

11月4日星期日九点多，子玉和大哥、二哥在荣华旗舰店的门口等着两家的到来。

姬家也很是重视这次的聚会，同学关系是最好的纽带，然而更重要的是互相之间的认可。之前王建一家帮着二哥调动工作，己经显示王家人脉的不凡，以及对两家关系的认可，这就需要家里也要认真对待这个关系。更何况，市内开了这么多的门店，大哥也多少了解了一些谢家在山城的能量，这段时间也没少麻烦人家。自己平时感觉不好办的事，只需一个电话就搞定，这可不是后世一站式便民服务的时期，个体工商户的婆婆多着呢。没有关系，寸步难行。

九点半，一台桑塔纳在门口停下，王建从车里蹦了下来。子玉赶紧走上前，没搭理王建，首接拉开副驾的车门，扶了王叔叔下车。王建的父亲叫王克成，还是记忆里的富贵闲人，一脸和煦的笑容，根本不像在检察机关工作的那种看谁都是阶级敌人的样子。

“叔叔，辛苦了。”

“嗐，这算啥，不辛苦。倒是你们等着急了吧。”王叔抬头看见二哥，又道：“老刘晚一点过来，我和他说好了，中午喝点。老二，你可得陪着啊！”

“叔，您放心，我酒量肯定没有你们好，但陪着没问题。”二哥边握手边客气道。

“妈，这是子玉的大哥，整个御八珍都是他负责。”王建从后门扶着妈妈的胳膊下车，看着一脸笑容迎过来的大哥，介绍道。

“嗬，这门头真气派，人也多，你家这生意可真不赖。”王建妈妈很会夸人。

“嗐，咱小老百姓就是瞎折腾，这也是运气好，也多亏大家伙帮衬着。”大哥客气的往屋里让。

王建妈妈还是有点好奇，她是铁路配件厂的厂长，主抓销售，所以对商业上的事情比较敏感，借着这机会也想看看御八珍的状况。时间尚早，御八珍还没开始排队。大哥、二哥便带着王建的父母随进店购物的人流参观，王建不感兴趣，缠着子玉在外面等小谢。

山城己是深秋时节，白天尚有些暖意，但晚上却己到了零下，仲道也开始了供暖。旗舰店门前比较平缓，路边的树叶经过一夜的凄风苦雨，基本掉光，被清洁工堆积在树根旁，等着腐烂。道路有一些泥泞，车子身上也沾上了泥点，司机大哥从后备箱取出块抹布，正小心翼翼的擦着反光镜和挡风玻璃。这算是小车司机的基操，充分体现出他们在领导面前对这个岗位的热爱。

十多分钟后，王建父母再次坐上小车，由二哥带着去了厂里，子玉的父母在那里迎接。王建留了下来，他要等小谢。

没过一会，小谢家的车也缓缓驶来，是老款奥迪。这应该是银行的车辆，政府的车还没有这么高调。大哥是见过谢爸爸的，急忙迎了上来，拉开副驾车门，客气的邀请下车。子玉和王建站在后车座，小谢还没等车停稳就窜了下来，和两人打个招呼，然后转身扶着谢妈妈下车。小谢的父亲叫谢凌峰，妈妈叫于谦秀。

“阿姨，慢点，路上泥多，车边有点埋汰，别蹭身上了。”子玉提醒。

“哎呦，这一路可够颠的，弄得差点晕车。”谢妈下车笑道：“你家这店醒目！老远就看着了，比我们市场那个大不少。”

“叔、婶，要不咱进店转转，帮俺们指导一下。”大哥邀请。

“指导可不敢，那就转转，学习一下。”谢爸也有些好奇。

“爸，这门头、布局都是子玉设计的，厉害吧。”小谢去过站前店，听马三聊过这件事，今天终于有机会把这个说给父母听，他也很想看看父母的震惊表情。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父亲听到后仅是颔首，未有其他表情。

“这个透明口罩挺好的，看着就让人放心。”谢妈妈看着店员戴着的PET口罩，赞叹道：“要是饭店服务员也戴着，能少挺多传染病的。”

“阿姨有眼光，我们这套服装最费劲的就是这个口罩，好不容易在奉天才找到生产的厂家，人家还不乐意做。这要是能推广开，市场肯定有。可惜人家国营厂，不稀罕赚这份钱。”大哥感慨。

“咱山城没有能做的么？”谢爸很感兴趣，要来一个口罩拆解一下道：“这东西没啥难度，订点塑料片，街道小厂都能做。”

“可不是，我们就是订的塑料片，找了个小厂加工的。俺们是自己用，要是其他小厂，完全可以靠这个发点小财。”大哥补充道：“这个成本不高，但不管是饭店还是食品厂，都能用得上。”

“老谢，这个可以给轻工局的那些大集体企业，也算是帮扶了。”谢妈建议。

“唉，再说吧，那些老爷兵，弄好了啥事没有。弄不好还要找过来，属橡皮糖的，沾上就赖，别自己找不自在了。”谢凌峰深知国营企业沾包就赖的尿性。

“没办法，企业所有权属性不清晰，都会这样。”子玉见过太多。要知道在前两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1988年）》宪法第十一条增加规定，才给了私营经济一个定位：“允许私营经济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存在和发展。私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首到1997年党的十五大才第一次明确提出，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是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非公有制经济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十年里中国的私营企业和企业家们，几经生死才破茧而出，更多的是在挣扎中泯灭、归零，成为后继者继续发展的丰沃土壤。这十年里身份模糊带来的产权不清晰，是那些如彗星般划过的明星企业最大的伤。这几年乡镇集体企业烈火烹油似的发展，不过是吃到了经济转型的红利，随着物资缺乏的卖方市场向产品丰富的买方市场的过渡，这些产权模糊的企业被淘汰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怎么个说法？”谢爸爸以前也知道子玉的成熟，没有传统家长的俯视感，却很有兴趣的反问：“咱们国家的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所有权很明晰啊！全民所有制，是社会全体劳动人民共同所有，集体企业是归劳动群众集体所有。”

子玉没有立即回答，相反指着在忙碌的售货人员，对谢爸、谢妈反问：“叔叔、阿姨觉得我们的员工和百货大楼里的有啥不同？”

“他们更热情、更细心、也更负责！”谢妈看着给顾客推荐、称重、抹零、加工的员工回答：“和那些小商贩没啥不同！那个收款的是不是你家的亲属啊？敢给人家抹零。哎，那个卖货的也能给添称儿！呦，那个切堆儿打包的还能赠纪念品！你这些员工权力都挺大啊！”

“这里没有我家的亲属，卖货的、收款的都是本地的新员工，抹零、添称儿和赠品都是经过厂里授权的。”子栋更了解情况，边带着向外走边解释。这时门店里的顾客也越来越多，外面也有了排队的人。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是全民工，企业是全国劳动人民共有的，但为啥她们没有工作积极性？除了那些紧缺的家电，平常的日用品销售跟本卖不过个体户！为啥？还不是激励出现了问题。干得好和干不好没差多少钱，要是没有其他追求，为什么要多干活？而领导也不能随意的奖罚，因为没有人事最终裁撤权。工资和奖金标准也是固定的，按部就班、墨守成规就挺好。想大刀阔斧改革，改好了所得不多，改不好惹一身骚，弄不好还得身败名裂！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那还有啥动力。”子玉站在车的旁边侃侃而谈：“但对于御八珍来说，员工的工资奖金就比较灵活，干得好的马上提组长、店长，更突出的就提片区督导、销售经理。每一级的工资、奖金、待遇都会不同，只要有能力就会给机会。没有能力的，不管是不是亲属都要让位置。因为企业归属于我们家，赚了全家喝酒吃肉，亏了就要勒紧裤腰带还饥荒，容不得我们松懈。”

“按你这么说那些全民和集体企业不是都要卖掉，或者让个人承包！先不说个人能不能经营好，单是承包给谁就要大费周章。”说完谢爸哑然失笑的摇摇头，感慨被小鱼搞得有点上头，和一个孩子争啥呢！还是心有所系啊。

“有些行业适合私营，像是百货大楼这样的服务行业，以及我们御八珍这样门槛不高、私营企业容易进入的行业。老百姓都是用脚投票的，这属于买方市场。全民和集体企业管理僵化，失去了竞争优势，迟早会被淘汰。您看，在日用百货和服装这块儿，流氓市场肯定己经远超一百大厦。而我们御八珍所在的市场，己经没有其他熟食铺子了。更别说那些国营饭店了，我大哥就是煤河镇国营饭店的，他们前几年就承包分流了，为啥？还不是竞争不过那些私人饭馆。”见谢爸、谢妈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轻视的感觉，于是继续道：“当然也有很多企业不适合私营，比如说像仲道钢厂、石油化工厂、铁矿、煤矿这些资金密集、技术密集和资源性的企业，就需要国有经营。”想起几年后，有铁血宰相之称的老人，正是他抓大放小、破釜沉舟的改革，才能挽狂澜于既倒，让国营企业涅槃重生，为华夏的改革奇迹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老谢啊，子玉说的有些道理，但国家对私营经济还是比较审慎的，今年更是要求我们银行支持三农、支持国企，对私企的贷款不是很支持。”谢妈看到谢爸陷入沉思，半是感慨、半是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