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春城

2月3日，补课刚结束，子玉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被马不停蹄的大哥和马三带着去往春城。前一阶段，马三托朋友找了几个门面开店，联系好让俩人过去看看，定下来就可以在年后装修、开店，也顺道带他去拜访于谦林。

九一的中国，还不是传说中的基建狂魔，三百公里的路程，硬是在绿皮车里晃了六个多小时。列车缓缓进站后，带着不多行李的三个人，随着人流涌向广场。冬日的春城广场，没有后世车海的嘈杂，只有摩肩接踵的人群，如羊群般聚散无形。各种“喳子味”东北话糅杂在一起，野性又粗犷。后世感觉东北话是一个味道，但作为东北人本身，却能从各种不同的发音习惯，分辨出你的来源地。

春城站始建于日占时期，两边的建筑也是如此。小日子的建筑小而紧致，质量却很好，虽然不影响使用，但整体上总有逼仄的感觉。如果不是以现在的工具来说有点难拆，恐怕早就没有了后世的风貌。如果从空中鸟瞰，春城是典型的轴对称布局，整个城市以现在的斯大林大街，五年后改名为人民大街为中线，扩建而成。36米宽的街道，在现今来说足够震撼。

这条街的名字就是这个城市的历史。当年小日子打赢俄国人后，按照京都的标准来建设这里。最早这条街叫春城大街；1922年日化为中央通；1945年苏占后改为斯大林大街；46年国民党统治时分为两段，分别为中山大街、中正大街；1948年解放，49年纪念中苏友好，改回斯大林大街；今年苏联解体，五年后会改为人民大街。大街两旁日俄建筑鳞次栉比，五十年前曾被东瀛人称为“满洲华尔街”，其繁华程度堪比魔都。如果不是被揍得太惨，人家是真心准备把这里变成“皇道乐土”，建成亚洲的金融中心。以至于在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时，这里的工程都还在进行着。

来之前打过电话，于谦林派了个吉普车来接。坐进春城牌照的轿车里，一首到了政府家属院，子玉都有走进历史的沉重感。五十年前的辉煌，可能是这个城市最耀眼的时刻。未来随着东北的没落，这个存在感最低的省会，也日渐消沉。本世纪这最后的十年，就是它的落日余晖，从此在百舸争流的大潮里，辗转沉沦不见经传。

子玉三人被等候的谢爸爸安排在院内的招待所，小谢没有来接，据说是被抓了壮丁，陪妈妈、姥姥和女眷去买年货。晚上于谦林摆的家宴，给子玉一行接风，谢爸爸也因此把回山城的时间推迟了几天，他工商局的工作正在交接中，去县里的人事安排也放在了年后，这一个多月就是难得的空闲。安顿下来后，马三便给朋友打了个电话，约好明天上午去看店。

北方的冬日，夜长而昼短，刚五点，天就己经黑了下来，随着路灯的次第亮起，各家的炊烟也袅袅融入夜色，煤烟的味道也充斥着鼻腔。招待所离家不远，谢凌峰带着三个客人安步当车来到于家。大哥草根出身，没有御八珍前接触到的最高级别就是科长，所以对政府的规则了解甚少，属于无知者无畏。而马三算是经常出入奉天局，就稍微敏感一些。这一路上看到、听到的，以及进入的这个小楼，都不断的让他感受到丝丝的敬畏。之前听姬子栋说过谢凌峰要调任到县里，属于是副处到正处，正常要三到五年时间来过渡。于谦林比谢凌峰小，应该也就是正科，顶了天是个副处，但刚才聊天中知道，这个小楼是政府分给于谦林的，那这个于书记的身份就有点吓人了。忐忑中随着姬家兄弟进入客厅，看到沙发里己经有人在喝茶聊天。

买东西的人还没有回来，厨房里的阿姨还在忙碌，大家也就在客厅暂坐。之前喝茶的有三位，除了于书记外，还有他的大舅哥和秘书。马三这才知道，三十八岁的于书记己经是正厅级的干部，在省团委一把手的位置上干了西年，震惊中也就更加的谦卑。姬子栋也许是见过一面的原因，也许是不太明白这个团省委的意义，人也没有那么拘谨，谈笑中也算挥洒自如。

于谦林的大舅哥姓李，在一汽工作，自己介绍说是工程师，但以子玉的观察，这人能在于书记的面前不卑不亢，在企业中的级别不低，最起码也是个技术大爹。了解姬家的企业后，也提出了一些管理想法，算得上言之有物。于书记的秘书叫景涛，话不多，一首在照顾大家，只是在书记邀请三人在春城多走走时，邀请大家去长影转转，他可以陪同以尽地主之谊。子玉猜测这家伙应该是长影的跟脚，或者是宣传口的底子。因大家都是初识，聊得也没有太过深入，不过子玉还是感觉到于书记对山城的关注，不禁有了一个猜想。

谢妈妈一行在五点半回来，晚宴上于家人对姬家兄弟很热情，子玉猜测一方面是于书记草线灰蛇的运筹，另一方面就是谢建华成绩的加成。作为离休老干部的于姥姥，也是重男轻女，对小谢的学业盯得很紧，知道外孙的成绩后，高兴地不得了，偷偷给了他不少“奖金”。小谢的舅母在农大工作，前几天知道外甥成绩后，也大为震惊，很想知道这个学习小组的学习方法，希望对女儿有所借鉴。于琳琳模样清秀，很随妈妈，没长“大粗腿”那样的国字脸，吃饭时也安安静静，很有家教的样子。

“子栋，上次你说生产跟不上销售，这种情况缓解了没有？”谢凌峰问。

“哎，不但没有，还加重了！”子栋叹口气：“准确的说生产没问题，主要是采购的问题。尤其是大年将至，礼盒销售的特别好，不止是猪货，鸡货也缺！搞得给店里配送的时候都要抢。但没有办法，老百姓生猪、生鸡的存栏就这么多，价格都被我们弄得倒挂了。”

“那没有固定收货渠道，怎么保证持续的开店？”于书记的爱人放下酒杯询问。

“我们现在是拆东墙补西墙，尽量扩大收购范围，平城和奉天我都进过货。”马三插嘴，他是开店兼外府采购拓展，从奉天托人进过几次货，以保证年前的礼盒供应。

“那你们考虑过自建养殖场吗？”谢妈问

“这个没有研究过！”大哥解释：“大面积养猪、养鸡不好弄。我家以前养过，很容易得病，老百姓底子薄，不太敢盲目的扩大规模。”

“那巧了，嫂子就是农大的！”景秘书转头问：“嫂子，你们的应用技术达到什么规模了？”

“五百头的养猪场，万只的鸡舍的技术基本成熟！”

“那谢叔叔年后可以在县里搞这个，舅妈帮着找农大技术团队保驾护航，县里找农户或者乡集体来弄，我们御八珍负责收购。”子玉闻弦歌知雅意。

“好！收购是最关键的，这一环解决了，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了！”谢叔叔有些兴奋，这是他下基层后最容易打开局面的方式。

“这些农民有启动资金吗？”马三有些疑惑，山城县的农村那么富的吗，可不要来薅御八珍的羊毛。

“国家有扶植三农的资金，搞养殖不但有无息贷款，还可以申请专项补贴。”谢妈妈淡定的回答，其实这是一家人早就研究好的方向，主要是对姬家的销量没有具体数据。

“按照御八珍两千五百万的既定目标，今年至少需要十万套猪下水、百万只鸡。最少会有60%的份额分到协议养殖户。屠宰场那里也可以签三方协议，他们卖肉，下货给我们。”子玉见大哥没有搞清局面，便继续插嘴。

“嘶！”大家一起吸气的声音还是蛮大的。

“那就是一百个养猪场和一百个养鸡场？”谢爸爸惊讶抬头，忽而皱眉：“但你们只能消化这些猪的下货，那么多剩余的生肉咋整？”

“姐夫你真是当局者迷啊！”于谦林见大家的目光积聚而来，便笑道：“一只猪平均200斤，出生肉100斤左右，五万头猪是500万斤，听起来吓人。但山城地区人口300万，平均一年增加不到两斤肉，怎么可能吃不掉。”

“吃不掉也没事！”大哥接话道：“我们今年增加了排骨肠和哈尔滨红肠两个新品，也准备考察一下春都火腿肠，明年下半年也想试试。这样的话，消化这些猪肉就没有问题，有可能还会供应不足。”

“那可太好了，过完年我去县里就抓这个。”谢凌峰一拍桌子，吓了大家一跳。

“嗯，做实事比搞斗争更容易抓住干部的心。李书记那里我会通个话，掣肘会少一些！”于书记适可而止，毕竟桌上的人员复杂。

子玉暗自感慨，这就是有家世的好处，只要有了明确的目标，整合资源不要太容易。姬家能成为这个链条中最重要的一环，发展就算进入了快车道。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转头看着满面红光的大哥，以及面露振奋的马三，心里又暗自叹口气！这个队伍还需要时间啊，后世经商名言：要拥抱政府，不要拥抱官员。即使于书记的宦海顺遂，也千万不能变成附庸。

完成了家宴最重要的目标，又简单敲定了一些细节，便进入了畅饮阶段。九点多，大家才熏熏的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