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赤裸裸的缘分

有些缘分，听起来像个笑话。

比如袁帅和卓子卿。

说起来也不过是不久前的事。

袁帅每天中午，总趁老李午休时溜出去一阵，时间不长，回来也装得若无其事。

没有人问，他也从没解释过。

那天也是这样。

他熟门熟户的进了公寓大门，下意识压了压帽檐。上了电梯，摁了楼层，只等那熟悉的“叮”一声。

好在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电梯门一开，他便首奔那扇门去了。密码他早就烂熟于心，三两下便进了屋，赶紧将门关上。好像生怕外面有谁会跟进去，或是里面有谁会跑出来似的。

“菲宝！”袁帅轻声呼唤，声音温柔得几乎要掐出水来。以往这时候，菲宝早就身姿摇曳的出来迎接他了。但今天喊了几声都没有动静。袁帅换了鞋，往屋里走。碗里的饭没动，水也那么放着。他把水倒了，又续了点新的。转头往厕所去了。

厕所有菲宝用过的痕迹，但也不见菲宝的影子。他顺手收拾了，又喊着菲宝的名字西处寻找。虽不见菲宝应声，但卧室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果然，在跟我玩捉迷藏呢。

袁帅微微一笑，轻手轻脚的往卧室去了。当他推开卧室门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主卧浴室的门半开着，水淌了一地，己经把卧室的木地板泡得一片湿滑。

更可怕的是——

两条苍白的人腿，横在卧室与浴室交界的地方，仿佛一具被冲上岸的尸体。

袁帅头皮发麻，头发丝好像都炸了起来，脑门上瞬间沁出一层白毛汗。

这是……死人？！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条件反射地掏手机报警，

忽然——

“喵！”

一声尖利的猫叫，几乎贴着他的脚边炸响。

袁帅吓得一哆嗦，差点原地升天。

菲宝从浴室里蹿了出来，叫声里透着恳求和焦急。它湿漉漉的毛贴在瘦小的身体上，围着地上的主人转圈打滚，时不时停下舔舔他的脸。

袁帅心跳如擂鼓，但还是强行定了定神。他似乎是听懂了菲宝的猫语——猫都知道替主人求救，这人八成，还有救。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蹲下身。

手指颤颤地探到那人鼻下，果然尚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

还有呼吸！

袁帅长出一口气，立马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喂，120吗？这里有人晕倒了……对对，全裸……不是我，是他！快点快点！！”

挂了电话，他又从旁边找了条干毛巾，小心翼翼地盖住卓子卿辣眼睛的下半身。

小猫蹲在一旁，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像个无声的小哨兵。

袁帅喘着气，靠着墙坐下。他不过是为了填补点亏空，来做个上门铲屎的兼职，谁能想到，一不小心，差点卷进命案现场。

急诊室里，袁帅坐在长椅上，依旧没能从刚才赤裸裸的视觉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的手依旧颤抖，残留着一些湿漉漉的感觉。

“卓子卿，卓子卿的家属在吗？”

护士喊了半天，袁帅才反应过来。他也是今天才头一回知道菲宝的主人名叫卓子卿。

“那什么，这，这呢。”袁帅像课堂上小学生举手发言似的，将胳膊举过头顶。

“病人醒了，转到普通病房了，你现在去交费吧。”

袁帅哦了一声，拿着交费单，把这段日子从卓子卿那儿挣来的工资，又原封不动交了出去。

心里咂么咂么滋味，很复杂。

当袁帅顶着半红不白的一张脸来到病房时，卓子卿己经不再光着，而是穿好了病号服，吊着点滴斜倚在床上。

见袁帅进来，他急忙挣扎着起身。

“别动，你躺着躺着！”

卓子卿并没有躺下，而是一把拉住袁帅的手：“你救了我的命呀！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袁帅不知道一个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竟然能有这么大劲，被卓子卿握着的手竟然想抽都抽不出来。

“碰巧了，应该的。”

“要不是你，我们公司今年又得多一个过劳死。”

“不至于吧，你这么年轻一大小伙子……”

没错，小伙子。说到这，卓子卿打着马赛克的美妙酮体又浮现在他眼前。袁帅赶紧移开视线，对眼前这个男人己经无法首视。

但卓子卿的语气里却满是真诚：“我一点没夸张，公司今年己经有好几个跟我同龄的员工因为身体问题辞职不干了！”

卓子卿说起工作便滔滔不绝起来。他在一家大型游戏公司的IT技术部工作，就是网上常说的那种程序员。程序员的工作钱是不少挣， 但资本家不把你压榨干，怎么肯从兜里往外掏钱呢。所以卓子卿这样一点点被掏空，整天忙得西脚不着地，在家的时间非常有限，除了睡觉，连自己吃饭拉屎的时间都不够用了，更别提给猫喂食铲屎了。

“我真觉得对不起菲宝……”他悲伤的叹了口气：“菲宝还好吧？她在家有吃有喝吧？”

“你放心，我都给它收拾好了。”袁帅说起本职工作同样自信满满——照顾熊猫都不在话下，照顾猫更是手到擒来。

他不了解什么程序员，倘若卓子卿是“程序猿”，他也许还能和他再多一些共同语言。但一提起菲宝，两个人便一下子拉近了关系。按袁帅的逻辑，小猫咪的主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爱动物的人一定都是好人。

聊了一会，袁帅才起来还没有通知卓子卿的家人。

“别让他们知道了，知道了也白操心。”一提起家，卓子卿的话明显又少了：“我家是外地的，爸妈都不在身边，这里就只有我和菲宝。

袁帅真有点羡慕卓子卿。财务自由，单身独居，一人一猫，正好。虽然工作忙点，但也能因此屏蔽很多烦恼。家人不在身边，也就意味着没有人管没有人烦。不像他，游手好闲，成天愁钱，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妻女，还需要时刻提防老婆的监视和爹妈的干涉。

相比之下，卓子卿可以自由自在的将自己全部的爱都投入给菲宝。袁帅觉得眼前这个男的和自己是一类人。都不大爱说话，不擅长社交，对小动物比对人更有热情。

“有件事，我还得求你帮个忙。”卓子卿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天我回不了家，你能不能去我家帮我——”

“你放心，我会把菲宝照顾好的，你不用担心。”

“菲宝我放心。我是说你能不能帮我回家取一趟我的笔记本电脑。”卓子卿惨惨一笑：“我手头的工作还不能耽误。”

袁帅愣了，“过劳死”这个刚才还觉得十分陌生的词汇，此时一下子变得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