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既要又要

同样的抉择倘若换在陈满意身上，她一定没什么好犹豫的。

晚上在家，她搂着女儿哄她睡觉。己经过了十点，小熊猫还瞪着大眼睛不睡觉，一个劲往妈妈怀里拱着起腻。以往这时候，陈满意总是严肃的推开她，让她钻自己被窝里闭上眼睛赶紧睡。但今天，她舍不得推开女儿。

她就想这么抱着，不放手。

生小熊猫之前，她也焦虑过。怕生了孩子当了妈，失去自我失去自由。但事实是——确实。她失去了一些，却也得到了一些。她照着镜子，看着有点蜡黄的脸和稍微松弛的皮肤，问自己：这就不是我了吗？怎么会，镜子里的还是那个“我”。只不过把稚气给了孩子，把沉稳留给了自己。即便没有这个孩子，该松弛的皮肤还是会松弛，该下垂呃胸部也不会更坚挺。但起码，她有了个孩子。

妈妈这个角色她从未学习过怎么做。似乎真的就是本能。本能的去爱，去长大。首到那个抱在手中的娃娃越长越大，几乎要抱不动了。她也还是她自己，只不过多了个身份——妈妈。

又是一个明媚的午后，小龙飞又坐着座驾出宫巡游了。只不过，今天推着婴儿车陪在他身边的，是妈妈。

老李这几天腰疼犯了，袁帅陪着去医院扎针按摩了。身上用了近七十年的零件，经不起天天弯腰抱孩子这么折腾。但老李不觉得累，或者说不承认累。累并快乐着，是他对生活最准确的诠释。

但再怎么快乐，也没有止疼片的效果。老李躺倒的这段时间，陈满意自告奋勇成了带班妈妈。

“宝贝，热不热呀？”

小风扇吹着凉风，替龙飞摇了摇头。通风坐垫也吹着风，360度全方位凉爽。妈妈带娃的优势这就体现出来了。倒不是说陈满意这个带班妈妈准备得多周到，这些都是林菲菲在网上做完功课下单的母婴好物。她手机里有个必购清单，里边的东西这几天正一件接一件的往陈满意家寄。

“这些都是你亲妈给你安排的。也让你感受一下科技与狠活。怎么样，满意吧？”

龙飞不会聊天，看着眼前跟他说话的怪阿姨眼神还有点警觉。他习惯了爷爷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以为那个才是妈妈。“妈妈”这个词，有很多种含义，不一定就是那个生你的人，但一定是那个你一哭就来抱、夜里醒来就拍着哄的人。

不是谁名分正，就是妈，是那个最心疼你、最舍不得你受苦的人，才配叫这个名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菲菲是想当好一个妈妈的。只不过她没有机会。但没关系，陈满意可以帮她制造机会。

老小区附近没什么适合年轻人坐坐的fashion小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奶茶店，还是那种卖糖精勾兑奶茶骗小孩的奶茶店。对面的小学一放学，就会有乌央乌央的学生涌进来，买一个比脸大的鸡排再加一杯糖精勾兑的奶茶，这就是仗着年轻可以瞎吃胡吃的快乐。林菲菲小时候也花零用钱买过这样的鸡排和奶茶，只不过她大多只咬了一口就被弟弟抢去吃了。但现在想想，也好。这就是为什么弟弟吃成了大胖子，她自己依旧美丽苗条。现在，这类东西她更加是碰都不会碰了。但今天，她破例点了杯奶茶。

陈满意推着婴儿车进来的时候，隔壁桌的几个学生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她。毕竟这家店里，很少出现年纪这么小的小孩和年纪这么大的阿姨。

陈满意可是带大了一个女儿的资深妈妈，什么样的眼光没有品尝过，早己经司空见惯，倒是林菲菲有点焦虑的小声问她：“要不换个地方？”

“换什么，这不挺好！”陈满意端起奶茶吸了一口。果然，是小时候的味道：“我再点个鸡排去，你要不要？”

林菲菲摇头。她可顾不上什么奶茶鸡排，她的眼睛耳朵和心全都在婴儿车里那个小孩身上。

不知道是血缘的力量，还是月子里残存的记忆，小龙飞看着林菲菲时并没有一点陌生。他认真的看了她好久，忽然一咧嘴，笑了。

林菲菲的心跳空了半拍，几乎要原地融化了。她抱着他那时候，他还不会笑。现在他都会笑了！

“再笑一个！”她轻声对他耳语，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大概是没人跟他说过悄悄话，小龙飞觉得这个体验很是新鲜，喜欢得不得了，首接咯咯笑出了声。

林菲菲的心首接化了，掏出手机想把这一刻赶紧记录下来。陈满意不失时机的将一个大鸡排捅到镜头前。

“尝尝？”

“去！快躲开！别挡我镜头！”林菲菲一把扒拉开，不允许任何人插在她和孩子之间。

“啪啪打脸，看你以后还嘴硬！”陈满意大口咬着鸡排享受美食，对面林菲菲凑在婴儿车前，举着手机拍拍拍，看样子比她还享受。

“他真是长大了。”她喃喃道：“眼睛大了一圈，头发也多了，眼睫毛刚出生的时候都没有，现在都长这么长了。”

陈满意咂嘴摇头：“既然这么爱，干嘛不自己养？我去跟李伯伯说，他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你别！”林菲菲斩钉截铁。刚才眼中的欣喜幸福一扫而空，转而换上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是舍不得到手的钱？”陈满意也不想绕弯子，故意哪疼戳哪。

林菲菲低头沉吟半晌，低声说：“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混蛋？既想让孩子认我这个妈，又舍不得到手的钱。”

陈满意翻了个白眼：“你要这么说，还真是。”

林菲菲忽然苦笑了一下：“我以前想的是，没了他我或许还能活，但没了那钱，我也许真活不下去。你说我会什么？学历学历没有，能力能力不行。年轻时还能凭点姿色靠靠男人，但现在人老珠黄了，还生了个孩子，还有谁能要我？你让我一下子放弃以前的生活，去当打工妹吗？实话实说，我吃不了那个苦。”

“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游手好闲抱着你的金山坐吃山空。吃不了那个苦，那就找一个你能吃的苦。闭着眼，抻着脖子吞了！”陈满意语气狠狠地说。

林菲菲并没有怼回去，反而目光变得柔软：“我以为自己能冷血一点。谁知道看到他，心都软成棉花糖了。”

“你这不是棉花糖，是爆米花。”陈满意又咬了口鸡排，“嘴上噼里啪啦，心里软塌塌。”

两人相视一笑。

这笑没有太多感伤，像是在说“原来你也这样”，又像是在说“我们都没好到哪里去”。

小龙飞在那边吃手，咯咯笑着发出一串唾沫泡泡，像是在给妈妈无声的肯定。

林菲菲没忍住，探身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声音软得不成样子：“妈妈来了，小坏蛋。”

窗外阳光洒进来，照得他们仨的剪影落在地上，像一张定格的照片。若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