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守株待兔

孩子还回去了，林菲菲也像被塞回了包装盒。

门锁了，窗帘拉了，手机飞行模式开着，日夜颠倒，像一座岛封印在楼里。

有人来敲门，她不应。

有人在门口喊她名字，她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没什么力气回应。她甚至懒得装不在，反正他们会走。

饭没做，澡没洗，电视没开。

至于她自己，像是存在在空气里的烟雾，存在，但无形。

卓子卿把工作辞了。

不是为了追爱，也不是为了报复职场，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坐在那个高楼玻璃隔间里想她。

他换了一家离家走路七分钟的小公司。领导胖、工位挤、咖啡难喝，但每天五点半能准时下班，给她做饭。

他不敲门。饭盒放下就走。

偶尔在楼梯口停一下，听见门缝被打开，塑料袋悄悄被拽进去——就像有人在深海下拉一根补给管。

他没指望她回应。他只想确认她还在吃。

袁帅知道后倒吸一口气：“哥们，你这是——真上头了？”

“没有。”卓子卿答得平静，“就是想换种活法。”

“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我也得说……她这明摆着是把你当麻药了。你还认真上了？”

“真要这样也不是不行。我怕她连麻药都没得用了。”

袁帅没接话。他无话可说。

陈满意其实早知道他俩人会是这个结果。她心里骂林菲菲不是东西，但又忍不住担心她。她站在林菲菲家的公寓大楼往上看，真怕她一个想不开从上面跳下来。但担心又能怎么样？她压根不给她开门。

她拎着瑜伽垫，在门口站了十分钟。

门没开。任她怎么敲门，屋里都静悄悄。隔壁门开了。陈满意不好意思的笑笑，只能转头走。

她知道林菲菲人在里面，但心在哪就说不定了。

于是她去找老李。

李全友正在阳台上给孩子晒屁股。亲妈抱走那几天，许是尿布换得不及时，屁股都给淹了。

“她知道错了。”陈满意开口就替林菲菲道歉，“她不是真想偷，她就是想看看。”

“你打住！她什么人我算是看清了。这种人，远离！我和孩子都不想再见到她。”老李还气还没消，甚至不想提这个人的名字。

陈满意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识趣了告辞。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看孩子，觉得她好可怜。

“孩子是无辜的。”晚餐的饭桌上，陈满意把这句话说得声情并茂。

蒋晴点头叹气。不用多说，当妈的都理解。

但没当过妈的可是有议论等着发表。

“这姑娘啊，我还说她聪明。现在看来，是聪明过了头。”他擦了擦嘴，放下筷子：，“明明是一场情绪的风暴，她偏要搞得像一次理性的反扑。说白了，是拿错了剧本，也算错了人心。”老袁语调一顿，准备下结论了：“老李不原谅她，不是因为她抱了孩子，是因为她打破了规矩。你说一开始谈得清清楚楚，孩子归谁，钱给多少，按理讲事了人散，各过各的。现在倒好，情绪一上头，不讲规矩了——你让人家以后还怎么信你？这就不是个‘感情’问题了，这是‘秩序’问题。”

说完他润了口小酒，补上一句：“感情嘛，是用来修复的，不是用来翻案的。她这点，是走岔了。”

这次，陈满意无法不认同公公的话。林菲菲这步确实走的不对。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说的就是她了。但谁能灭火？谁来暖场？这技术与经验并行的艰巨任务，必须得是咱“袁大了”出马了。

“哎，这事啊，真是个麻烦事。搁谁都没辙。”陈满意摇头叹气。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也不是平不了。” 袁和生又把筷子拿起来，夹了个花生米送进嘴里。

陈满意赶紧给公公把酒满上。

“哦？您说说！”

“这种事啊，情绪归情绪，但关键得立一台面。”袁和生端起酒杯咂了一小口：“老李那边吓得不轻，丢孩子这事闹得人尽皆知，面子挂不住；林菲菲这边呢，理不太站得住，可情上说得过去。硬碰硬不成，得绕。”

“怎么个绕法？”

“这里面就有学问了——有本事的，可能只需要一顿饭，不用太正式，也不能太寒碜，两个人但凡能在一个桌上坐下来，就没有谈不成的事。台阶铺好了，事儿也就平了。”

陈满意感觉时候到了，一拍大腿：“爸，我看，这事啊，只有您能平。”

“我？我可不掺和。”袁和生嘿嘿一笑，又续了一口酒。也不怎么的，今天这酒，滋味就这么好。

“这怎么叫掺和？这叫掌舵。说不知道您外号叫定海神针呀。”

袁和生确实没听过这个外号，但第一次听就觉得顺耳。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不出面显得生分了。老李又是这么多年的老街坊。行吧，那我这口‘老派人情’，就再发一次光。”、也不知道是因为那点小酒，还是儿媳妇的彩虹屁，袁和生面带红光，颇有点容光焕发的劲头。

陈满意心里踏实了。公公是不是定海神针她不知道，但起码有人撮合总比无人问津的强。毕竟这种破事，谁愿意掺和。要不是看孩子可怜，她也懒得管。

但问题来了，公公说的轻巧，好似一顿饭就能解决问题。但把两个人叫出来吃这顿饭，却成了最大的难题。

陈满意连着几天堵林菲菲的门，可里面的人没堵到，却守株待兔遇到了外面的人。

看卓子卿带着饭盒上来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这么成天给她送饭，她在里面吃得饱饱的，更不出来了。”

“不给她送饭，她在里面饿着肚子，不是更惨？”

“她饿久了受不了自然就出来了。”

卓子卿无语，照旧将手里的饭盒放下。

“别说人了，就算猫也不会这么容易屈服的。”他说完转身走了。

陈满意不知道猫是怎么个不屈不挠法。只知道卓子卿这个首男，真是死轴死轴。

断粮这招行不通，陈满意又琢磨其他办法。但想来想去，唯有一招她有把握一发击中。之所以之前没用这招，是因为它确实有点突破底线。拿人家孩子说事容易犯忌讳。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陈满意又咚咚咚的敲起门：“林菲菲，我来就是通知一下，你女儿病了。你要是还在家待得住，就继续做你的缩头乌龟。别后悔。”

门里依旧寂静，没动静。

不应该呀……

怕不是没听见？她又敲了几声：“该说的我也传达到了，我走了啊！”

她趴着门仔细听，依旧是静的。

陈满意的心莫名的加速。并不是懊恼她这终极大招不管用，反而是一阵心慌。

不对！

她从敲门变成拍门。

“林菲菲！林菲菲你开门。”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呼吸声。

她急忙转头跑向电梯，一边跑一边给卓子卿打电话:“快！快叫物业开门！林菲菲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