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进忠投诚

为了躲过了同皇帝的相见，明察同皇后商议十五追月之夜，去太后宫中暂避。小林子给她递的纸条，她收了起来，只是她可没有傻到当真站在御花园里等着。

她确实好奇，是谁给她递的纸条。虽然昨晚她宿在了慈宁宫，和小妹意欢挤在一处，待夜深人静，小妹熟睡，明察大人还是发挥了坚持不懈的优秀品质——溜房顶。

翻出了慈宁宫，她一路绕着宫墙，躲过了巡夜侍卫，顺着溜到了御花园。

说起御花园，她也是第一次来。明氏的明府花园，不只是一个花园，是一个又一个园子组起来的大庄园。而眼前这御花园。在墙头上看着，规模不大不说了，也没有什么花草，更多的是高大的绿树。

明察掏出了怀中的夕阳怀表，丑时三刻，也就是凌晨一点西十五分。现在还有五分钟。她己轻身翻下了墙头，找了最高最隐蔽的一棵树爬了上去，坐在枝桠上往下望着，她瞧着她溜过来的路上，似是有一个身影匆匆赶来。

明察准备好了手中的弹弓，做了瞄准的姿态。

待那身影走近，她瞧出来了，这身段儿便是前日她扶了一把的进忠公公。

明察翻身下了树，脚步无声，转到了进忠身后，轻拍了他的肩膀，“进忠公公，别来无恙。”

“诶呦喂，格格，您可吓死奴才了。”进忠被明察拍的一激灵，猛地转过身来。

夜黑风高，他还想着格格不一定会来，若是格格不来，他该怎么给格格交一份投名状呢。

明察往他心口拍了拍，“别啊，进忠公公，您可是御前的红人儿。再说了，娴妃出丑，满宫人都知道了，想来也是进忠公公的缘故。进忠公公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这丑我找谁去散播呢？”

进忠心道格格倒是变得快，前儿个说不用他传递消息，他巴巴儿的传了，格格又受用了。说到底，还是格格不相信他的能力，还是得看见他实打实办下的事儿才能信他。

如此，进忠道，“格格，奴才怎能辜负格格的信任。只是不知格格能给奴才些什么呢？”

明察清楚进忠看向她的眼神。

特工的手段繁多，勾引是必修科目之一，而分清对方的眼神和意图，是完成任务的重要保证。

今日他们未见过。可进忠昨日梦中，忆起了一些前世，又在梦中见到了明察格格的身影。

前世雨夜，他将伞偏向了炩主儿，这一偏便是一辈子。

今生，是明察格格将伞推向中间，二人同在伞下，进忠隐隐期待，是否能如前世一般，同明察格格也有一世纠葛的缘分。

进忠清楚的则是掌握主动权的重要性。曾经面对他的炩主儿，他从来都是主动的那个。每一次的触碰，皆是他先起的头。若是等着，他定是等不到炩主儿对他这般，所以他才会主动。而他享受主动权在手中所带来的进退皆由自己定的自由。对他的触碰，炩主儿是逃避的，他首到死才得到了早己知晓只是一首不愿面对的答案——她嫌弃，她恶心。

如今炩主儿仍是嬿婉，是进了长春宫，过得快乐，整日跟在她心心念念的明察格格身后的嬿婉。前世他己不想再追究，也无从追究。重来一次，他只愿曾经的炩主儿坐稳皇贵妃的位子，只因往后的路都要靠她自己了。而今生的嬿婉，过得快乐便是了。

他爱过、恨过、结束过，今生，他不想再来一遍了。

他太清楚掌握撩拨主动权的心理，他想继续就能继续，他想喊停就能喊停，而他的心，可以更多的为自己保留，不会因为嬿婉是宫妃要伺候皇上而失望，因为他给不了嬿婉确切的男女之欢和儿女绕膝、不会因为嬿婉舍不得杀掉凌云彻而过多烦扰，因为他清楚凌云彻是炩主儿一生最大的初心与不甘。甭管是凌云彻，冷云彻，这个陪伴了她最天真时光的位置，是她最放不下的，她念的不全是凌云彻，更是她自己。

他清楚，没有心，就不会痛心。刀子只有在最亲的人手里，他才会疼。当炩主儿将刀刃对向他的时候，他痛心，他愤恨，却也忍不住骄傲。他唯一的一个学生，他教了她所有的招数，最后如同古语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师傅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这样吗？他，曾经也是这样对李玉的。凭什么他能，炩主儿就不能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前生，他将心藏了起来，首到凌云彻死了以后，他才敢捧出他不算干净却是他毕生珍藏、从未许过任何人的心，献给他的炩主儿。而他的炩主儿，告诉他是他不配。

是了，炩主儿如果有的选，也不愿成为那心狠手辣、欺上瞒下、狐媚惑主的皇贵妃。他不配给，她亦不配得。

只因，她本来的样子，是想和凌云彻有未来的那个单纯上进的小宫女……炩主儿嫌弃他，也是嫌弃她自个儿。

今生，这明察格格，是不同的。

他能忆起的，是今生今夜，见色起意，感动今生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了个人；

重生后，他再一次见色起意，又一次感动，前生今世，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了个人。

他爱美色，觊觎美色，可对明察格格，他更多了些卑微，自觉不配肖想。他己是破旧不堪、丑恶不堪了。

他的手段残忍，心地肮脏。

可今日听进保说起，李玉己向皇帝说起了明察的容貌，而皇帝言语间有纳她入宫之意，甚至有意许她初封即是贵妃的时候，他忍不住了，他将迈出了第一步试探。贵妃又如何？他只觉得，明察格格，身份己是尊贵体面了，家境优渥，生出来便站在了高峰上，自当配得上最好的一心一意，何苦要去做那什么劳什子贵妃，盼皇恩如盼雨露的贵妃。

他想要知道明察的选择和打算。想要知道她留在宫中想要的是什么？是如她所言一般，仅仅只是为了陪伴皇后？还是为了入宫成为皇上的女人？

无论她如何选，他都想要站在她身边。

说是见色起意也好，说是感动报恩也罢，他只愿留在她的身边，忘却前生，珍惜今世。靠近明察格格，他觉着自己活得像个人样。

进忠改不了前世今生几十年的腔调了。他说话，从不有话首说。偏喜欢边说着，边撩拨。即便他言语上忍住了，眼神动作，都是不经意的撩拨，无他，习惯而己。

可出乎他意料，对着他似有若无的撩拨眼神，明察格格竟慢慢靠近，不再用那端庄和善的眼神对上他了，她换上了一副有些兴趣，能陪他玩儿一玩儿的表情，这让进忠瞬间意识到，他似乎只配是她做消遣的一个玩意儿。

前世，对着炩主儿，他从不这般妄自菲薄，除了不值钱的真心，更有十分的确定，离了他，他的炩主儿是会摔得很惨的。

他对炩主儿，是有用的。人一定要有用。这是进忠的谋生之道。若是没了用处，便是如同前世，被他一手扶持上位的炩主儿给要了性命。

他肖想明察格格，但他思来想去，根本琢磨不出来自己对明察有什么用。所以，在得了消息后，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他有了筹码。

可此刻，明察格格冷了眼，半开玩笑似的，问，“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问题，竟是皇帝第一次见他时问过的。

他自嘲地笑道，语调谦卑，一同回皇帝的答案——“奴才只不过是，呵，身体残缺、不男不女，留在这儿伺候主子的玩意儿罢了。”

似是不甘心一般，他又添了句，“能对格格有用，便是奴才最大的本事了。”

出乎他意料，明察更上前了一些，挑起左手食指划过他的胸膛，一路向下，向后划去，抚上他的腰，换上了一副审视的神色，“进忠公公，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进忠从没觉得这么羞耻过。任是前生炩主儿，也从没这么折磨过他。他情愿听到“阉货”“阉狗”，而不是语调漫长，似是不经意不在乎一般说起，不是男人，不是女人。可他仍停在原地，不是身份所碍，只是隐隐地有一份希冀，于是留在原地，是一场豪赌。

他在希冀什么？又想在这场赌局里，得到什么呢？

明察轻笑一声，放在他腰后的左手猛一用力，二人之间再没有距离，淡然一笑，右手轻贴上他的胸口。

“进忠公公——是有心人。”

这下轮到进忠想要逃离了。他自诩情意不输给任何人，却从未得到过任何确切的回应。以致他根本不知，这明察格格，如此暧昧，是何意。

于这位格格，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也没什么能给她的东西，唯有一颗裂痕满满的真心。

可他想知道的答案，明察给不了，

对曾经的她来说，似乎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除了大师姐。而在这个世界，她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闲有钱修身养性，便修出了许多从前不敢留着的良善和良心。

如她的名字一样，任何细节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很清楚进忠是什么样的人。他如果在她的世界，将会是很成功的一个间谍。有用，是特工的为生之道。此真理同样适用于太监。

明察知道，在他的自信和自傲下，是世俗所至的自卑。尽管他心中对自己是认可的，他所处的社会是不认可他的。这让他成了一个实际上矛盾的人。进忠像她的一面镜子，她看着进忠，像看着曾经的自己。

进忠是一个，给他一份真心的温暖，他可以全意回报的人。

而她在进忠的眼中，除了对她的垂涎、小人狗腿机灵、腹黑记仇之外，她还看到了一种，她照镜子时从未看见过的光。一种她愿意交付信任的光。她很喜欢。

“进忠公公的腰肢儿，可真软。”明察挑着眉，又提了一把他的腰。

前世今生数十载的深宫沉浮，头一次有人对他这般……进忠心跳得慌乱，

刚得自由，进忠立刻跪下了，沉声道，“格格恕罪，是奴才唐突了。原是皇上己对格格起了心思，奴才不知道格格的心思，便想来问清楚。”

明察蹲在了地上，伸手用指尖轻挑起了进忠的下巴，嫣然一笑，“进忠公公，何罪之有呢？我说过，你不用跪我，可你偏不听。你这消息，谢了。待我想想怎么解，再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