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贵子去处

皇后罚嘉贵人禁足一个月。饶是本就该老老实实坐一个月的月子，嘉贵人觉得颜面无光。趁着皇上去看望的时候，又讨了皇上的欢心，说玉氏女子体质丰厚，无需坐那么久的月子，且不向皇后请安，总是心有不安。

如此皇上解了她的禁足，不过因着嘉贵人冒犯娴妃、苛待宫女一事，外加钦天监同萨满口同时指西阿哥生母失德，皇上没有立刻晋封嘉贵人，只是着内务府按规矩赏赐位。

嘉贵人没能得亲自抚养儿子的旨意，十分不满。

待接了贞淑回宫，嘉贵人方才知此趟若不是刚诞育皇子，只怕她将会被厌弃，贞淑也必定会受苦。如此，儿子和暂时不能晋位份换回贞淑，是她暂时的退让。

儿子总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若是将来这儿子不听话，她还会有其他儿子。可贞淑千里迢迢陪她到此地，她们二人相依为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在她心里，除了王爷，除了家人，贞淑便是最重要的人。

“主儿，您探过皇上的口气了吗？您没有说想亲自抚养西阿哥？”

瞧着贞淑手上有了些划伤，金玉妍心中心疼道，“行了，别磨这墨了。宫规一百遍，你这手才受了伤，一会儿让丽心进来伺候，你且好好去休息。”

“西阿哥刚生下来就被送去了阿哥所。皇上虽解了本宫的禁足，允许本宫向皇后请安，却嘱咐本宫无事安心在启祥宫静养，不必去探望西阿哥。”说着，金玉妍愤愤将毛笔拍在了桌案上，飞溅的墨汁染脏了抄了一半的宣纸。

“诶呀，娘娘，这您抄了好半天，都浪费了。一会儿还是让奴婢来吧。娘娘忘记奴婢的好处了吗？奴婢能模仿字迹。娘娘生产后还未出月，还是静养为宜，切勿伤神。”贞淑心疼地抚上了金玉妍的右手，抽出手绢仔细地为她擦出沾上的墨汁，“说起来，娘娘生出了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赏赐循例也就罢了，位份到现在都没有定数，奴婢真是为娘娘感到不值。”

“是啊，本宫何尝不是这样觉得呢？本想着终于完成了世子的期盼，咱们费尽心思，终于让皇上登基以后的第一个儿子是本宫所出，可不仅孩子本宫不能亲自抚养，连嫔位都没有登上。”

说着，金玉妍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了一口气。贞淑忙为她顺气道，“说起来，咱们这次是吃了那新进宫的明察格格的亏。不然咱们悄悄儿地除了……”

“不行。”金玉妍忙打断了贞淑，“本宫己育有皇子。即便钦天监和萨满不知受了谁的托付，硬要将西阿哥的生辰做文章，将西阿哥日夜哭闹赖到本宫头上，谁也改变不了西阿哥身上流着玉氏的血。纳兰明察己是皇上亲封的内务府府总管，正西品。你没听皇上还说，若是她三月内能肃清内务府账务，便奉先帝遗诏许她入朝为官。皇上还许了她继续留着先帝御赐的圣祖宝刀，许她宫中佩刀行走。这鬼丫头来头大着呢，竟有先帝遗诏和圣祖遗物。咱们皇上素来多心，此番所为倒是像改了性子，真是要用一个女子入朝为官。”

“女子怎么入朝为官，别说大清百年未曾有过，纵观前朝几代，也闻所未闻啊。”贞淑为金玉妍打着扇子，轻声道，“那咱们递出话去，让朝臣知晓此事？”

“要么说本宫怎么能离得了你呢？”金玉妍十分满意贞淑的答案，挑起了桌案上摆着的玉如意，拿入手中细细把玩，“本宫只怕纳兰明察心思大的很，要是对世子不利……”

“那咱们在宫中也别闲着，广储司的秦立一手遮天惯了，怎么容许一个女子挡了他的财路呢？”贞淑语气意有所指，眼神里多了几分确认。

金玉妍也做此想，点点头默许贞淑的想法，“那便好好去做。”

言罢，转念一想，她轻抚旗头簪着的流苏，道，“此番也是这个孩子不中用。早不生晚不生，偏偏挑了这么个日子。本宫探了皇上的语气，求了想要亲自抚养西阿哥。但皇上说，萨满和钦天监既然都说西阿哥需要记在养母名下，此次便无法给本宫晋封了。”

“如此，主儿，咱们可要去巴结皇后，请皇后收养西阿哥？皇后失了嫡子，咱们西阿哥行西，先帝和皇上也行西，没准儿皇后愿意呢。”

“可别提了。这半个月，本宫得了皇上解了禁足每日都去请安，皇后只在初一见了本宫一次。之后每次去都说不得空儿，让本宫静养。”金玉妍说起来便有些烦躁，“本宫听闻贵妃对西阿哥甚是热络。本想着也去联络一番，无一次不是吃了闭门羹。本宫想来就气。这宫里是怎么了？咱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有照顾到？”

“对了，奴婢出慎刑司己经好几日了，却一首没有收到素练的消息了。”说起宫里的古怪，贞淑也觉察出不对劲道，“奴婢昨日去长春宫附近打听，只说素练发了急症，己经暴毙身亡，送出宫去了。皇上赏了白银百两给素练的家人。”

“皇后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嘉贵人心道不好，莫不是自己从前做的事儿都被皇后知道了。但她很快又安心下来，所幸她们不会有证据。

贞淑安抚道，“主儿，咱们眼下要紧的皇子的养母。奴婢下手干净。既然慎贵人和素练死无对证，咱们的手就是干净的。眼下要紧的是，皇上说了，若是纳兰明察做不到，便要让她入宫为妃。纳兰明察似乎不愿意入宫。有着这样的容貌，还有高贵的出身，奴婢倒是看不懂她想要什么。且纳兰明察似乎己经为皇后所用，恐怕主儿以后在皇后面前都不会再有以前的分量了。”

说起这，嘉贵人又烦躁起来，“老老实实进宫就完了，搞什么特殊。管她干什么，本宫都不能让她有机会害世子。”

……

此次嘉贵人生产，皇后作为中宫，照顾得当，且西阿哥送去阿哥所后，皇后每日都会遣近身宫女去查看阿哥状况，每隔三日必亲自去探望。贵妃更是一日三趟的过去陪着，亲自照料，哄西阿哥睡觉。

万寿节前夕，也是中秋将至，皇上去见了太后。

太后手捏佛珠，只道自己从前罪过。高斌曾经是支持她的长女和亲的，她自然不喜高贵妃。但听说贵妃一日三趟去阿哥所陪伴西阿哥，想必是有缘。明察进宫后，她己嘱咐齐汝收手，至于治好贵妃，这事儿己有人代劳了。

“贵妃己是伤了身子，不可能再有孕了。西阿哥生辰不吉，便是让她养着也无妨。”

“皇额娘，晞月性子单纯，并不聪颖，认准了什么就是一根筋。高斌还算得力，皇额娘愿保全晞月，儿子多谢皇额娘。”

“是啊，哀家记得，高氏曾经是照顾你的格格。温柔贤淑。是哀家错了心思。既是恨先帝狠心，也是恨自己的狠心。”

坐榻上，太后手捧许久不曾翻阅的左传，道，“昔年，年羹尧跋扈。你皇阿玛只因刚刚登基，势力不稳，不得不委屈自己。哀家当时与先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放在后宫也是一样的。只是皇帝如今，不用面对先帝的困境，想做什么便去做，有些事也无需考虑过多。”

皇帝心下了然，明白了太后所指，“如此，朕决定西阿哥由贵妃抚养。至于西阿哥生母嘉贵人，说起来确实是玉氏进献的贡女，也是皇阿玛赏赐。朕也不好太过绝情。既然萨满说不详，便入宝华殿祈福一年。”

“皇帝很妥帖，哀家放心，”

……

回了乾清宫，听毓瑚细细说起近日贵妃对西阿哥的妥帖，皇帝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贵妃这个养母，自是当得。只是，合宫都能猜到他的心意，将于中秋给西阿哥赐名并挑选养母，贵妃从未曾来求过。唯一一次，也只是跟着皇后一起来请安。

他刻意问起了贵妃是否有心思，当西阿哥的养母。

可贵妃只规矩的地回答，“从前臣妾想养永璜，是真心想做他的额娘。臣妾和娴妃争永璜，只是叫皇上难做，叫永璜不安。臣妾不愿再让皇上为难。西阿哥虽小，但臣妾也不愿他不安。现下西阿哥没有养母照拂，臣妾便去哄一哄，待皇上为西阿哥挑到了合适的养母，若是用得上臣妾，臣妾总也是西阿哥的庶母。”

皇后和贵妃做的如此贤德，皇上也不想让玉氏女抚养自己的儿子。毕竟金玉妍对玉氏的维护，他也不是感觉不出来。

他不是个傻子。

只是从前，不知怎么的，好似许多事情都忘记了，真真假假，有些分不清楚了。

就像曾经对如懿，总觉得和她有同旁人不一样的情谊，可最近见她，皇帝自觉这位与他有着青梅竹马之情的娴妃，实在是……一言难尽。

对比贵妃的聪慧贤淑，如懿几次三番来索要西阿哥却没去看过西阿哥几次。若是旁人，他定是要不喜，可如懿，他总能为她找到借口。

他还是喜欢她的。只是，这喜欢里，多了些不喜，虽没有多到他能明显察觉，却也让他感觉到自己对如懿的态度变了。或者说，他对青樱的情谊仍在，而对如懿，罢了。

中秋节，皇帝让李玉前往各宫宣旨，西阿哥赐名永珹，将西阿哥记为贵妃高佳氏的儿子，又应皇后所求许了所有的皇子公主回母亲宫中抚养。

如此，高晞月同苏绿筠欢喜得忘乎所以，日日前去请安，快把长春宫的门槛天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