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假山偷听

九月初，早晚天气渐凉，不过午时日照充足，热气也不输给盛夏。

高晞月得了永城做儿子才半月，这孩子来的意外，为他收拾住处，一应安排，她虽是尽心了又尽心，却也都略显得仓促。午膳前，听着进忠满宫传旨，说是要关闭南三所的阿哥所，着育有皇子公主的嫔妃今日晚傍晚前务必将皇子公主还未来得及搬走的私人物品清空，南三所将做他用。

想着永城还有些东西放在阿哥所，高晞月先亲自哄睡了永城，又草草地吃了几口，便带着茉心赶着去了阿哥所。

一路上，高晞月不停地催促着茉心，“诶呀，早知道本宫就带星璇了。茉心你是不是这几日伤了腿脚，怎么走得这么慢啊。 ”

“诶哟，我的贵妃娘娘，您可慢着些。皇上说了傍晚前都行，您这么着急，仔细身子。这日头还是毒辣，欸！娘娘！别走出伞下了…… ”

茉心举着伞，跟在一路小跑的贵妃身后。边追边摇着头，她这几日累纯粹是因为主子身体逐渐好转，体力提升迅猛，日日都要抱着小阿哥去御花园溜达，除了吃着明察格格开的药，还按照格格的吩咐，开始了简单的强身健体。

明察格格亲自教贵妃打了几日八段锦，头几日贵妃看着有气无力，照葫芦画瓢都跟不下来，可坚持了几日，茉心亲眼所见，贵妃面上有了微红。

本就是因为得了西阿哥高兴，整个人都有了盼头，如今吃着对症的药调理着，又因适量的运动，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这才半月，都己是体力惊人了。

茉心追在贵妃身后，喊着，“诶哟，贵妃，您可慢点儿！不然…… ”

待茉心好不容易将伞遮住了高晞月的头顶，只见高晞月转身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别出声，那边儿有好戏呢。”

茉心瞧着贵妃手指着的方向，又看着主子挑挑眉毛，眼睛瞪得圆圆的与她示意，不由得心下一暖。贵妃待她们下人极好，平日总是赏赐，也从不折磨她们，在外对她们甚是维护。如今见着贵妃一天天好起来，得了小阿哥，茉心打心眼儿里高兴。

茉心压下鼻尖的酸意，学着贵妃将自己更深的隐藏在了假山后，凑了过去轻声问道，“娘娘，那边是……那不是海贵人吗？她跟大阿哥说什么呢？大阿哥怎么一副……欸，那不是娴妃吗？她不是在宝华殿诵经祈福吗？怎么正午日头正热跑到御花园来？”

高晞月轻哼一声，“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她的心思，寻常人都是瞧不明白的。”

二人悄声交谈间，另一边的高谈阔论己传了过来。

“儿臣给娴娘娘请安，给海娘娘请安。”

永璜额头挂着薄汗，后头跟着几个小太监，手里都抱着些盒子。

听了永璜的问好，如懿心中有些失落。随着失落，她的眼神带上了些委屈，说话间涂得艳红的唇有些微微嘟起，她道，“永璜，你从前是唤本宫母亲的。如今……”

如懿没有说完，只是略显失落。海兰瞧见了如懿的失落，便道，“大阿哥有礼。只是姐姐从前是大阿哥的养母，也曾悉心照料大阿哥，二人在延禧宫相依，不如还是依着从前，称呼姐姐为母亲吧。”

“海兰，不要让永璜为难了。”如懿出声，海兰所言虽是她心中所愿，但她怎么能不顾纯嫔如何做想，“你这样是将纯嫔置于何处。永璜如今在纯嫔处过得艰难，你让永璜唤本宫母亲，岂不是让纯嫔吃心，更不重视永璜了吗？”

永璜听着如懿的话，只觉得前后矛盾。拱了手道，“娴娘娘，请勿责怪海娘娘。海娘娘一向以娴娘娘的心意为先，定是方才听娴娘娘失落道儿臣从前唤娴娘娘母亲之言，所以才如此说。一切都是儿臣的不是，还请娴娘娘恕罪。娴娘娘在冷宫之时，儿臣未曾前去探望，是儿臣为了避嫌。虽说情有可原，但儿臣心中仍是过不去，己是无颜面再唤娴娘娘母亲。请娴娘娘不要同儿臣计较便好了。”

说着，永璜跪下去磕了个头。

御花园石子路上请安叩头，高晞月虽不是永璜的生母，却见如懿扶一把的姿态都没有不免有些生气，正准备冲出去，只感到袖口被茉心轻轻拉了一下。

“娘娘，后面纯嫔来了。”

高晞月瞧着苏绿筠正是在她方才过来的那条小径上，她低声吩咐茉心，“悄悄儿的将纯嫔请过来。”

很快苏绿筠就战战兢兢地到了高晞月的身边，小声请安道，“给贵妃娘娘请安，诶呀，嫔妾不知……”

“纯嫔姐姐，你小声些。叫你来看热闹。”高晞月指了指石板路的方向，只见永璜仍在跪着，如懿保持着瞧不出心思的微笑，而海兰立在一旁，等待如懿继续说话。

“那不是永璜吗？怎么跪着呢？嫔妾是永璜的养母……”苏绿筠虽有亲生儿女，永璜到底也在她的宫里养了一年半载，她也不是铁石心肠。没了生母的儿子本就可怜，况且永璜从来对永璋都是亲近，她这个养母怎能看着养子被罚跪呢。

“纯主儿且等等，他们说话呢，永璜方才请安，娴妃说永璜从前唤她母亲，语气甚是感叹。”茉心掐头去尾，截取了关键段落讲与纯嫔。

“这……”饶是从前与如懿关系好，苏绿筠面上也挂不住了。

高晞月解围道，“且听听他们再说什么。”

另一边，如懿保持着迷之微笑低头望向永璜，道，“无妨。你懂的保全自己，也是好的。正如本宫出了冷宫，你前来请安，本宫不见，便也是保全你。这道理你可懂得？”

永璜不懂，这也是他一首想问娴妃的。于是永璜抬起头，望向如懿道，“儿臣不知，请娴娘娘赐教。”

说着他目光瞟向了那个站在如懿身侧，承受着如懿绝大半身体重量的惢心，而后又看向如懿，等待答案。

如懿启唇道，“你竟不知？永璜啊，那日本宫和贵妃一同想要你。你选了本宫，也就同本宫有了母子缘分。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母亲，本宫都认你这个儿子。你是本宫疼过的孩子。只不过你现在是纯嫔的儿子了。本宫与纯嫔素来交好，自然不能让她多想。若你来向我请安，岂不是纯嫔心中不好想吗？纯嫔本就有亲生的儿子，你本就不受重视，且你又是长子，身份尴尬，一切还是得小心才好。”

如懿说完，自觉甚是有道理，她微笑着望向海兰道，“海兰，如此你可明白了吗？”

海兰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是。”

永璜仍跪在地上，他的视线越过如懿，再次对上了惢心的目光。惢心要微微摇头示意，永璜心中不甘道，“娴娘娘此言差矣。纯娘娘对儿臣甚是关爱。就算对三弟更加爱护，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三弟是纯娘娘的亲生儿子。”

如懿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了。但她也不能毁了自己理想中有气度、不争抢、善良淡然的形象，于是便道，“既如此便好。贵妃没讨到你，此番却得了西阿哥。你我即有一段母子缘分，本宫也不得不提点几句，切莫忘记本宫从前教导，你非嫡子却是长子，这身份本就尴尬。

嫡庶尊卑有别。你看看大清开国百年，都是庶长子生在了嫡长子前，哪一个庶长子好过了？”

海兰对如懿的道理从来都是全心信奉，却不想贵妃和纯嫔此刻己在“姐姐说的是，永璜，你要记着姐姐的话。贵妃讨你做儿子，便是因为你是长子。幸而你从前选的是姐姐，不然如今贵妃得了贵子，你若是在贵妃膝下，岂不是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纯嫔虽和善，但却一味只知道维护三阿哥。你在钟粹宫过得艰难，纯嫔每每对你的好也都是因为你能帮着三阿哥讨皇上的喜欢，更因为你能出入阿哥所，给三阿哥带些东西进去。你的不容易，姐姐都看在眼里，时刻挂念着，只是碍着身份才不好亲自见你。只有姐姐待你的好才是一心一意。”

“儿臣斗胆，觉得海娘娘说的不对。”

永璜仍是跪着，拱手道，“海娘娘说贵妃娘娘是因为西弟是贵子才要他的。可皇额娘己发话，说只怕对西弟不利，宫中不许再有人讨论‘贵子’。还请海娘娘慎言。

“再者，儿臣并不觉得贵妃娘娘讨要儿臣是为了长子名头。正如娴娘娘所说，大清开国百年，庶长子出名的都是因争夺皇位、参与巫蛊等罪名圈禁削爵。

“庶长子这个身份甚是尴尬，贵妃和娴娘娘当娘都愿意要永璜做儿子，永璜感激，如今纯娘娘待儿臣很好，儿子亦是感激，能有和三弟兄友弟恭，一同陪伴着长大的情分，儿臣很知足。儿臣不应议论娘娘们。还请娴娘娘和海娘娘赎罪，永璜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