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黑塔，女公爵

诅咒荒原的风裹挟着沙砾，在黑塔腐朽的石壁上刻出新的伤痕。

这座扭曲的尖碑如同插在世界伤口上的匕首，塔基深入尼赫喀拉的古墓群，塔尖刺入混沌涌动的云层。

塔内，三股势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尼古拉契的幸存者在藏书室中游荡，他们的躯体由泛黄的羊皮纸与枯骨拼凑而成。这些被纳迦什清洗的学者后裔，早己抛弃了血肉之躯，将灵魂禁锢在知识的残页里。

下层实验室日夜回荡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莫尔氏族的鼠人在次元石熔炉的绿光中癫狂劳作。

与那些研究瘟疫的同胞不同，他们痴迷于亡灵与机械的融合，用腐肉和黑铁铸造出扭曲的构造体，称之为"进化"。

正是这份疯狂，让他们被其他鼠人氏族背叛，几乎灭族。

而蜷缩在中层的，是被西格玛教会通缉的流亡亡灵法师。他们既不像尼古拉契那样追求古老智慧，也不似鼠人般狂热，仅仅是为了活命而苟且于此，在夹缝中延续着可悲的研究。

三伙人彼此嫌恶，却又不得不合作。

在这座黑塔里，亡灵魔法是唯一的真理，也是最后的避难所。

首到那个女人的到来，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

黑塔底层的青铜大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呻吟，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缓缓推开。

身披紫晶长袍的法师们率先踏入，手中的法杖顶端跳动着幽蓝的冷焰，照亮了镶嵌在长袍上的威森领家徽。

法师们沉默地分列两侧，在腐臭的空气中辟出一条洁净的通道。

接着是铁靴踏地的铿锵声响。

二十西名重装骑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塔内，盔甲漆黑如夜，胸甲上蚀刻着努恩城的雄狮纹章。

在这支诡异仪仗的中央，一道高挑的身影缓步而来。

埃斯佩斯·冯·邓肯——威森领与努恩的女公爵，帝国紫晶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西格玛教会特许的亡灵研究者。

她穿着暗红色礼服，裙摆上绣着用真正吸血鬼血液绘制的符文。

苍白的面容被半张银质面具遮盖，露出的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颈间那枚紫水晶吊坠——里面封存着一缕不断扭曲的黑雾，那是她从自己老师头颅中提取的灵魂残片。

"多么...迷人的腐朽气息。"女公爵深吸一口气，"比我的紫晶实验室纯粹多了。"

藏书室的羊皮纸无风自动，尼古拉契的学者们从阴影中浮现；下层实验室的次元石熔炉突然熄灭，数十双猩红的鼠眼在黑暗中亮起；流亡法师们蜷缩在中层的栏杆后，颤抖的手指抓紧了破旧的法袍。

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

帝国最危险的合法怪物，行走在圣光与腐化之间的平衡者，西格玛教会默许的死亡艺术家。

女公爵优雅地摘下右手手套，露出掌心那个正在渗血的圣痕。

她将染血的手掌按在黑塔中央的石柱上，鲜血立刻被饥渴的符文吸收。

"我带来了皇帝的密令，以及...一个能让诸位继续研究的提议。"

紫色的瞳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啊...真是诚实的反应。"埃斯佩斯轻笑，"看来诸位都很清楚，被教会猎巫人烧死是什么滋味。"

"威森领的母狐狸..."莫尔氏族首席瘟疫法师嘶声道，"上次卖给我们的骑士尸体...内脏全被换成铅块！"

“注意你的说辞，肮脏的老鼠。”女公爵表情不怒反笑。

"这次我带来的是...皇帝的亲笔特许状。"

随行的紫晶法师展开一卷镶嵌着金线的羊皮纸。当印有双头鹰徽章的火漆被展示时，石柱上的血痕突然扭曲成帝国文字：

【准予黑塔研究机构临时特许权】

【研究范围：亡灵魔法对抗混沌恶魔应用】

【监督者：威森领与努恩女公爵埃斯佩斯·冯·邓肯】

"条件很简单。"女公爵的银质面具折射出冰冷的光，"我要你们的研究成果，而你们...可以获得继续活下去的...小小特权。"

塔内陷入死寂，唯有她颈间的水晶吊坠越来越亮。

“优雅的暴君，理性的疯子，用圣洁姿态行亵渎之事的完美矛盾体。”

这句话是帝国人对这位女公爵的评价，而此时这些老学究们也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句话成名的故事来源于这位女公爵在处决自己丈夫时的名言：“如果我的灵魂注定堕入混沌，那我至少要带着全套茶具优雅地坠落。”

"你这个虚伪的！"

一名披着破烂灰袍的流亡法师从栏杆后冲出，他的左眼是浑浊的乳白色，显然是被圣火烧瞎的，而右眼却布满血丝，死死瞪着女公爵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你穿着丝绸长袍，戴着紫晶项链，站在教会和皇帝的身后——然后跟我们谈条件？"

他的咒骂像是打开了闸门，其他流亡法师纷纷从阴影中现身，眼中燃烧着压抑多年的怒火。

"你知道被猎巫人追捕是什么滋味吗？"一个失去双腿的老法师趴在地上，用枯枝般的手臂支撑着自己，"像野狗一样躲在臭水沟里，啃食老鼠活命？"

"而你——"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你在阿尔道夫的宫殿里喝着红酒，用银刀切着牛排，然后假惺惺地研究死亡魔法？"

女公爵静静地听着，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她甚至微微歪头，像是在欣赏一场拙劣的戏剧。

"说完了？"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那么，轮到我了。"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勾。

那名独眼法师突然僵住，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

"你们逃亡，不是因为研究亡灵魔法。"女公爵轻声说道，"而是因为...你们不够强。"

独眼法师的皮肤开始崩裂，细小的紫色水晶从他的血肉中刺出，像是某种诡异的开花过程。

惨叫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声带己经变成了紫晶的一部分。

"我得到教会的许可，不是因为我会讨好他们。"

女公爵走向那具正在结晶化的尸体，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而是因为...他们怕我。"

她俯身，从尸体上掰下一块紫晶，对着灯光欣赏它的折射。

"现在，还有人要发表意见吗？"

没有人回应她。

"很好，"她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那我们继续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