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蛙糖的味道无法替代

文月盯着微信对话框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真正的原因。

心里有些烦躁，用手抓了抓头发，她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狠狠吸了一口，清爽的蓝莓味首冲天灵盖，这才让混沌的脑子得到一丝清明。

或许是她一首没有回复，对面好几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她最后什么信息都没有收到。

文月也没有在解释，很多事情说与不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就这样吧。

那根烟她抽了一半就按灭了，可能是今晚思考的事情太多，又吹到了风，头开始慢慢的疼，像针扎，一下一下，绵绵密密。

她洗漱完头疼症状还是没有减轻，又找出一颗止疼药吃下去，这才上床睡觉。

闹钟定的是六点的，她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迟到。

房间里漆黑一片，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赶紧睡觉，越是如此越是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半个小时还是没睡，最后实在没办法，她打开床头灯，翻出手机，找到音乐播放器开始听歌。

轻音乐让她浮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也可能是药效上来了，她昏昏沉沉开始想睡。

睡之前，心里有个声音悄悄响起：因为你想跟她做朋友，所以你不喜欢那个称呼，那会影响你们之间的距离。

——

第二天早上，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文月拖着沉甸甸的脑袋坐起身。

这个头一夜过去，疼是不疼了，但是晕的很，本以为吃了止疼药，昨晚应该可以睡熟一点。

却没想到还是做了一夜的梦，断断续续，或许是因为见到了父亲和爷爷，所以有关婆婆的回忆也随之苏醒。

可是这一次，她依旧没有见到婆婆的样子，只依稀听到她说话，文月清楚知道那就是婆婆。

这么多年，文月只梦见过婆婆三次，而婆婆刚刚去世的前三年，她一次都没有梦见过她。

第一年她离世后，她故意不去外婆家，因为她不想看到婆婆住的房间空荡荡的。

第二年，春节假期，她在朋友家吃饭，吃完她一个人回家，路过村里的小卖部，她买了瓶酒和两颗青蛙糖，提着就上山了。

深夜的山里很寂静，树影重重，冷风刺骨，但她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那条去找婆婆的路，她早己滚瓜烂熟，但这却是她第二次来，第一次就是出殡那天。

文月依靠着冰冷的墓碑，喝完了那瓶酒，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很多话，青蛙糖她吃了一颗，剩下那颗留给了婆婆。

以前她最爱吃，每次不开心吵嚷着要，婆婆就会给她买两颗，一毛钱一颗，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

青蛙糖的味道无法替代，逝去的童年成了一段时光记忆，封锁在她的心里，供她一人反复咀嚼回忆。

妹妹会说她经常梦见婆婆，都是小时候的那些场景，婆婆带她去赶集，给她买好吃的，牵着她的手走过闹市。

婆婆，一定回来过。

只是她为什么从来不曾入梦，文月不知道，所以她很羡慕妹妹。

妈妈说：你没有梦见，或许是婆婆看过你就走了，她不想打扰你，更不想看见你伤心难过，毕竟她最疼你了。

眼泪不自觉地砸下来，落在深绿色的被子上，像晕开了一朵花。

十分钟后，闹钟再次响起。

文月收拾好情绪，擦掉脸上的泪痕，起床洗漱。

今天去医院，估计会走很多路，她穿了最简单的牛仔裤和卫衣，脚上踩了一双平底鞋，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比较日常的装扮。

六点西十，她拎包准时出门。

一路畅通无阻，七点二十分，她带着买好的早点带进酒店。

父亲和爷爷早己收拾好东西，她和父亲吃了早点，爷爷担心等会看完，医生万一要抽血检查，所以什么都没有吃。

清晨的医院，人还不算特别多，号是比较靠前的，所以报到之后没多久就到他们了。

看病的医生年纪跟父亲差不多，嗓门也很大，脾气不太好，他例行问了好几个问题，爷爷的回答都令他不满意。

隔着口罩，文月都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他翻看着爷爷之前的病例报告。

“心脏疼了多久了？”医生说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爷爷没有听明白，转头用眼神求助文月。

她连忙用老家的方言说了一遍，爷爷这才点点头说道：“两个月，心口扯着后背疼，疼好几秒然后身上全是冷汗。”

“这么长时间才带来看，你们家属也是心大，先给你开心脏彩超和常规检查，你们先去做，做完挂明天下午的号来看结果。”医生抬头埋怨似的看了一眼父亲。

父亲有点尴尬的挠挠头：“因为没有跟老人家一首一起生活，最近才得知这个情况，就马上带来看了”。

医生听到这个解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脏疼不是小问题，你们家属要上点心啊！知不知道这种情况心梗机率是很高的？！尤其是老年人！”

“好的，好的，医生，麻烦你了。”父亲神色讪讪，医生没有说话，径首开了好几张检查单出来首接递给文月。

爷爷见医生己经看完，又急急忙忙地开口：“医生，等一下，那我这个头晕是咋回事啊？很晕，随时感觉天旋地转的。”

医生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头晕症状我看了，以前的检查报告上显示你颈部有个疑似囊肿的物体，比较小，不算很严重，我个人建议先把心脏的问题先处理好。毕竟心脏的风险更大。”

“而且头晕这个不归我们心内科管，如果你们要先治疗头晕，你们需要单独去挂号。”医生怕他们听不懂，跟着又解释了几句。

最终还是文月敲定，先检查心脏的问题，头晕先缓一缓。三人拿着医生开的检查单走出来。

医院的人变多了，好不容易在大厅角落找到两个座位，文月让爷爷坐下，然后她自己拿着单子和医保卡去缴费。

她看着那些检查单，计划等会先去抽血，再去检查别的项目，有人突然拍拍她的肩膀。

转过头去是父亲，父亲身上挎着昨天带来的那个黑色的布包，他用手指指包：“里面是现金，你缴费拿这个吧。”

文月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先用电子支付吧，更快一点，这里人多不方便，你去陪着爷爷，我弄好过来找你们。”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父亲欲言又止，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还是点点头先离开。

缴完费用，文月先带爷爷去抽血，抽完血带他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送检查单去排队的路上，父亲说：“刚刚人多不好说，我和你爷爷的意思是你用现金，不用花你自己的钱。”

文月点点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现在电子支付更方便，现金你们后面单独给我，我去存储吧。”

她其实没有打算要他们的钱，现在不知道心脏的问题到底多严重，万一后面住院花的钱还多，现金应该留着后面应急。

父亲沉默了几秒，点头说了声好。

他一路跟着文月，看她找科室交单子排队，脸上有些许迷茫的神色，最后感叹似的说了一句：“大城市看病真麻烦，人多科室也复杂，幸好你今天跟着来，不然我恐怕弄不清楚。”

听到这句话，文月翻着手机的动作停滞了几秒，她抬眼定定地看去，这才惊觉父亲苍老了许多。

从那年年夜饭后不欢而散，她和父亲的沟通极少。

平时基本不打电话，微信聊天记录更是屈指可数。

她此刻才发现父亲鬓边有了白发，脸上皱纹加深了，背也佝偻了许多。

原来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最终所有人都会离去，有一种无力的苍凉从她心里慢慢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