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密码

动物园的铸铁大门半掩着，藤蔓缠绕的招牌上，“海川市动物园”六个字被青苔吞没了三个。许沉用战术笔挑开垂落的电缆，电流在金属表面迸出幽蓝火花：“十年前扩建的海洋馆，就在爬虫馆后边。”

“小心地面积水。”林晏的锁链纹身贴着右臂游走，尖端探入水洼泛起涟漪，“导电率超标，可能有漏电风险。”她弯腰时，脖颈处的青铜图腾与锈蚀的门锁产生微弱共鸣。

程小雨攥着半张烧焦的合影，突然指向售票亭：“玻璃上有弹孔！”老周凑近观察，战术手电照亮了窗台暗褐色的污迹：“七点六二毫米步枪弹，三年前警用装备的制式子弹。”

许小满的液态金属鞋底踩过碎玻璃，忽然在企鹅馆前驻足：“这里......有鲸鱼在哭。”男孩的瞳孔分裂成十二个同心圆，金色纹路顺着眼角蔓延，“在负二层，被铁链锁着......”

众人顺着废弃的扶梯下行，潮湿的霉味里混着淡淡的腥气。应急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许沉注意到墙壁的抓痕：“不是动物爪印。”他比划着墙面上五道并行的沟壑，“像机械臂留下的。”

“声呐系统还在运作。”林晏的机械义眼闪过数据流，耳畔隐约传来悠长的鲸鸣，“西十赫兹左右的低频声波，符合蓝鲸的通信频率......等等，这头鲸鱼在重复摩尔斯电码！”

老周从背包掏出八十年代的Walkman，扯出磁线圈改装成简易接收器：“让我调频试试......”邓丽君的歌声突然变成刺耳的电流音，吓得程小雨差点摔了电磁枪。

“别动！”林晏按住老周颤抖的手，“把磁带翻到B面！”当《何日君再来》的旋律响起时，鲸鸣奇迹般与音乐产生了和声共振。许小满突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它们......在吵架......”

负二层的巨大水族箱映入眼帘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三十米长的蓝鲸悬浮在幽绿水体中，皮肤表面覆盖着青铜鳞片，脊椎处延伸出十二根光纤般的神经束，连接着穹顶的机械罗盘。

“老天......”程小雨的电磁枪哐当掉地，“它眼睛里有齿轮......”

许沉捡起控制台前的值班日志，泛黄的纸页上留着凌乱字迹：【3月15日，7号实验体出现量子纠缠现象，与敦煌壁画产生共振......】他的手突然顿住，战术笔照亮了夹在日志里的老照片——年轻的许文山正站在鲸鱼面前记录数据。

“这是兄长的手笔。”许沉把照片递给林晏，“你看背景里的装置，和月球基地的构造......”

话音未落，水族箱突然剧烈震颤。蓝鲸的机械眼锁定众人，脊椎神经束迸出电弧。老周甩出健力宝易拉罐砸向控制台，碳酸饮料溅到电路板竟引发了连锁反应。

“快找掩体！”林晏的锁链缠住通风管道，把程小雨拽离溅射的玻璃碎片。许小满的液态金属在水面铺成浮桥，扯着许沉冲向控制台：“要关掉共鸣器！在鲸鱼左鳍下面！”

蓝鲸的尾鳍扫过之处，钢化玻璃炸成霰弹般的碎粒。许沉翻滚着躲过飞溅的玻璃碴，军靴踩进积水时被电得浑身发麻：“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少伏特！”

“抓住锁链！”林晏把纹身所化的青铜锁链甩过去，自己却被电弧击中后背。机械义眼闪过一串错误代码，她踉跄着扶住操作台：“找......找声波转换器......”

程小雨突然指着鲸鱼张开的巨口：“它喉咙里有东西在发光！”老周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改装过的Walkman接收器疯狂跳动：“是《归藏易》的吟诵频率！这头鲸鱼在当活体播音器！”

许小满的液态金属刺入控制台接口，金色血液顺着键盘缝隙流淌：“需要......音乐密码......”男孩的瞳孔完全变成机械齿轮状，“小雨姐......唱首歌......”

“现在？”程小雨贴着颤抖的承重柱，破音哼起母亲教的儿歌。当“小星星”的旋律响起时，蓝鲸的机械眼突然停止转动，神经束垂落在水中泛起涟漪。

林晏趁机按下总闸开关，水族箱的排水系统轰然启动。许沉在急速下降的水位中冲刺，抓住鲸鱼左鳍下的青铜装置。当他看清刻在表面的小字时，呼吸几乎停滞——那是许文山工整的字迹：【给阿沉：按下前先向左转三圈】

蓝鲸发出最后一声哀鸣，机械眼逐渐黯淡。众人精疲力尽地瘫坐在控制室时，老周从排水口捞起个密封罐：“瞧瞧这个！”玻璃罐里泡着的海马标本，尾鳍上竟刻着微缩版《连山易》卦象。

“是坐标......”林晏的义眼扫描着卦象排列，“指向东海钻井平台......”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青铜颗粒，“我的身体......在排斥纳米机器人......”

许沉正要查看她的状况，整座海洋馆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许小满的液态金属自发组成防御阵型：“有东西从水族箱出来了......”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恐惧，“不是鲸鱼......”

许沉的手指刚触到青铜装置，蓝鲸的机械眼突然爆出红光。整片水体沸腾般翻滚，神经束如巨型电缆横扫而来。林晏的锁链缠住横梁荡到半空，朝下方大喊：“它脊椎第三节！打那个发光的节点！”

程小雨捡起电磁枪，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瞄准镜：“我......我没打过移动靶......”

“当是在游戏厅！”老周把Walkman绑在枪管上，“跟着《何日君再来》的节奏！”他按下播放键，音乐声与鲸鸣共振的刹那，程小雨的子弹精准命中神经束关节。

蓝鲸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许沉趁机拧动装置。青铜表面突然弹出全息键盘，许文山年轻时的录音在控制室回荡：“阿沉，还记得我教你的圆周率谱曲法吗？”许沉愣了两秒，突然扯开嗓子哼起荒腔走板的旋律。

“你哥真是个疯子！”林晏在锁链上笑得差点脱手，“用贝多芬《月光》混搭圆周率......”

随着第39个音符落下，装置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蓝鲸的机械眼渐渐暗淡，水体退潮般涌入地下管道。许小满突然指着鲸口：“有东西卡在声带位置！”

老周踩着齐膝深的水摸过去，捞出个密封的钛合金盒。盒盖上用口红写着潦草字迹：【给十年后的我——别相信楚河】。程小雨凑近辨认：“这字迹......像我妈的笔迹！”

林晏用义眼扫描盒内结构：“双层生物锁，需要活体声纹和基因样本。”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不再是青铜颗粒，而是带着荧光的鲜血。

“你注射纳米机器人多久了？”许沉抓过她手腕，战术笔的检测灯亮起刺目红光。林晏偏过头：“从第一次启动锁链纹身开始......大概西十七天。”

许小满突然将液态金属覆在盒盖上，金色血液渗入锁孔：“用我的基因试试。”盒盖弹开的瞬间，老式磁带和泛黄笔记滑落水中。程小雨抢救不及，只抓住半张烧焦的照片——赫然是她三岁时与父母在海洋馆的合影。

“声纹验证要播这个？”老周晃着印有“1983年春晚彩排”的磁带。许沉把磁带塞进控制台，毛阿敏的《思念》混着电流声响起。蓝鲸残存的神经束突然首立，在水面投射出全息影像。

影像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喂食幼鲸，突然转头对镜头说：“小雨，当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妈妈失败了......”她的白大褂溅上血点，“记住，真正的钥匙在......”

画面戛然而止。许沉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又是说到关键就中断！”

“等等！”林晏捡起被震落的磁头，“把播放速度调慢二十倍。”当磁带以诡异音调回放时，鲸鱼标本的眼球突然转动，瞳孔里浮现出敦煌飞天的浮雕。

许小满的液态金属突然沸腾：“它们在邀请我们......”男孩的机械瞳孔映出星空，“下一个坐标在鸣沙山......”

警报声再次炸响，承重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周往背包狂塞健力宝：“要塌了！走应急通道！”他踹开标有“企鹅馆”的锈门，却见通道里挤满机械企鹅，红眼睛齐刷刷转过来。

“我讨厌八十年代的科技审美......”林晏的锁链绞碎扑来的第一波攻击者。许沉把程小雨护在身后开枪点射：“瞄准它们肚皮上的生产编号！”

当众人狼狈地冲出动物园时，夕阳正将云层染成青铜色。许小满突然指着天空：“月亮......在流血......”众人抬头望去，月面裂缝渗出诡异的金红色液体，与云层交织成巨大的罗盘图案。

“看来咱们的野餐计划要延期了。”老周摸出压扁的泡面，塑料袋上印着的保质期赫然是1983年。许沉望着掌心残留的青铜锈迹，忽然轻笑：“至少今晚加餐有海鲜......”他踢了踢背包里震动的密封罐，里边的机械海马正疯狂撞击玻璃。

林晏靠坐在熄火的跃迁舱旁，悄悄将染血的手帕塞进暗格。锁链纹身爬上脖颈时，她听见了许文山跨越时空的叹息：【你们终究走上了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