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珠魄映心

高亢而悠扬的笛声，竟将境湖的水波激荡起来，瞬间将种种幻象都湮灭。

"你！"镜湖女妖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尖锐，"竟然会'黄沙涛引'的古曲！这是西域大祭司的秘术！"

“还有些见识。"江山淡然一笑，探手取出一物，暗暗握在手中，“妮儿，你去救素云，我来对付她！”

"休想救她！"镜湖女妖尖叫一声，"除非你答应...…"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寒光从天而降，冷不丁首指她的咽喉。

她吓了一跳，纵身一跃，才堪堪避过。

她本来穿的是纱裙，被剑风一扫，却被截去一块，雪肌微露，颇失颜面。

“哟！小哥儿原来是个中老手啊！一见面就想脱人家衣服！”

谁知那镜湖女妖不怒反喜，竟口吐莲花，出言挑逗。

“不知廉耻！”

江山怒骂一声，偷偷捻动了掌心的避水珠！

一道神龙的虚影突然浮现在镜湖上空，瞬间将镜湖的万顷碧波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镜湖女妖幽其中！

“你竟有避水神珠！天亡我也！”镜湖女妖花容失色，方寸大乱，竟转脸向安妮求救，“妹妹，姐姐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就放了我吧！”

“也好，放你也行，我们先谈谈条件！”

安妮淡淡一笑，斜了她一眼。

“什么条件？姐姐无不应允！”

镜湖女妖为避水珠所镇，万般无奈，只得一再降低姿态。

“第一，不再伤害无辜百姓；第二，放了素云；第三，告诉我你为何要针对我们。"

镜湖女妖思索片刻，点头应道："可以，但你要言而有信。"

“我们言出必行，你，我看未必！”江山突然插话道。

"闭嘴！"镜湖女妖断然怒喝，"轮不到你说话！"

“你错了，他说话更管用！”

安妮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姐姐错了！”

镜湖女妖见势不妙，立即变了态度。

安妮从怀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此乃'勘心镜'，能探照人心最深处的欲望。你敢不敢照一照？"

镜湖女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被傲慢取代："有何不敢？"

她伸手去接，谁知刚刚触碰到那玉石，便被一阵刺目的灵芒曝光了内地的隐秘——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不可能！"镜湖女妖尖叫一声，突然后退几步，谁知竟撞在那避水珠的水墙上，"你怎么可能知道..."

安妮轻叹一声："人皆有脆弱之处，你的欲望就是你的弱点。"

安妮说完，悄悄丢给江山一个眼色。

江山会意，立刻收起避水珠。

随即，湖面风平浪静，镜湖女妖也恢复了自田，但她的力量却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镜湖女妖惊恐地望向西周。

"因为你不没有实践我提的条件。"安妮平静地说。

"你！"镜湖女妖被激怒了，"你戏弄我？！"

"不是戏弄，而是考验，通往'心境之门'的考验。"安妮语气坚定，"你可以选择接受或不接受。"

镜湖女妖陷入了沉思，显然在权衡利弊。

她己经明白，无论是江山手握的避水珠，还是安妮，都是她惹不起的存在，他们举手投足间，就可以让她毁灭。

"顺便告诉你，你若能通过考验，便能找回自我，摆脱执念。"

镜湖女妖闻言，顿时怔住了，似乎被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突然，她的身体竟开始变得透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也在逐步流失。

"不可能！我怎么会..."

"因为你己经看到了真相。"安妮轻声道，"你的执念源于恐惧，恐惧源于当年钱镠王的镇压。面对它，接受它，才能真正解脱。"

镜湖女妖崩溃了，她跪倒在地，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那就从原谅自己开始吧。"安妮伸手扶起她，"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从中吸取教训，而不是沉溺于过去。"

镜湖女妖点点头。

几乎同一时刻，她的身体竟逐渐凝实，容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那副妖娆妩媚的模样，而是变得美而清纯脱俗。

"谢谢你….."她低声道谢，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澈，"我叫青莲，曾是镜湖的守护者，因一时贪念堕入魔道，才为吴越王所镇。"

安妮点头称是："我知道！从今往后，重新做回青莲吧。我早就听说，吴越王以六合塔，封镜九妖，只有你其实与众不同。所以当在我们身后，我也并未惊动你！"

青莲深深鞠躬，并顺手解去素云的禁制："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还自以为高明，掩藏得很好。你放心，我从此做回青莲，此心不贰，若有……"

“你不必起誓！我本也是妖族，机缘巧合才褪去妖身，我明白其中的苦楚，你好自为之！”

见对方主动放了素云，安妮也拦住了她的立誓。

妖族起誓，都是以生命为代价，安妮不想让对方陷入困境。

"我该离开了。"

青莲的眼中无限清朗，夕阳西下，境湖泛起金色的涟漪，青莲也默默沉入湖底……

素云在济世堂醒来时，腕上多了一串青铜铃铛手链。

这手链自带青莲的一股灵力，百无禁忌，能在危难之时，自我救赎。

安妮的一忍再忍和避水珠的神力净化，令青莲幡然醒悟，后来成为名闻遐迩的凌波仙子，应该说，安妮也是功不可没。

这手链也算是她对素云的一丝补偿。

“素云，你没事吧？”

张道景关切地问。

“我没事！我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素云的眼睛里满是雾气。

单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

安妮与江山对望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安妮此刻忽然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正好要与江山好好商议一下。

素云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妮也在她醒来之前，向张道景说明了原委，但语焉不详，只是说那老妪的确是妖人所化，但将素云掳去只是一个误会，虽然这解释有些牵强，但那张道景并无觉察，答应向素云保守秘密，以免惊吓到她。

他心系素云，见她真的完好无损地回来，早己心花怒放，哪里还能注意到其他。

何况素云被掳去，其实就被青莲安置在湖心小岛的一座亭子里，不过是昏睡了几个时辰，并没有任何一丝为难她的举动。

那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青莲的障眼法，虚幻之像。

“哦，你在望仙桥为了搭救那老妪，掉进水里，所以我们……把你救回这里。”

素云也隐约记得，自己昏睡之前，的确是与一老妪说过话，果然信以为真。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护你，不必让你知晓所有风雪。

“那没事了，新药到店，我还是帮忙……”

她翻身下床，开始处理刚到的药材。

廊下风铃轻响，混着药杵捣碎晚霞的动静。

安妮站在廊外与江山商量了片刻，江山无不同意。

长安，是他经历风雨的地方，也是他与安妮的缘定三生之地，他更愿意回到那里去。

是夜，回到医庐，王素云听安妮要将钱塘十八铺当作嫁妆送给她，她坚决拒绝。

再而又闻安妮欲离钱塘复归长安，心中更是万分不舍。

“云姐！那张家也算钟鸣鼎食之家，往父为官，也算门当户对，如今你兄长虽地位显赫，但毕竟有所区处，何况两地数千里之遥，他也有心无力，鞭长莫及。我赠你十八铺，莫说其中一切都是你在张罗，就是作为姐妹，我也觉得恰如其分。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姐姐也忍心拒绝？”

安妮的话情真意切，让素云感激涕零。

“妹妹！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姐姐也确实到了出阁的年纪，只是这份礼，也实在太重了。姐姐……”

“安妮当初到钱塘，神魂受损，若无你的照抚，她也是举步维艰。你们姐妹就不必如此见外了吧？”

江山见素云一再推辞，不得不出言相劝。

“这……”

王素云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是好。

安妮决定太突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云姐，那张家本是杏林之家，你带几间药铺嫁入，正好珠联璧合，至少也能让你薄有依恃，当作晚嫁的托辞！”

安妮的话合情合理，处处都是为了她的将来，令她难以再拒，她当然知道安妮的脾性，若她坚持不受，可能让她寝食难安。

当初，她就是为了那个反复出现的梦，难以释怀，无限纠结，以至长夜漫漫，她们不得不促膝长谈，彼此的过去，未来的期待，也是因为这些，姐妹之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感情也与日俱增……

“妹妹盛情，姐姐铭感五内！”

王素云长跪于地，久久不愿起身。

对于她而言，安妮恰如再生父母，先是拯救她一家于水火，今有为她的未来精心筹划，就算亲生父母，想也不过如此吧。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安妮急忙扶起她，“明天开始，我们暂且放下药铺之事，专心准备你的大婚典礼。你母亲和兄长一家，你修好书信，我遣人替你投递，想他们最迟旬月可至。”

柔情似水，暗渡银河听春雨。

佳期如梦，径向鹊桥赴归途。

多年夙心往志今朝就待实现，素云将青铜铃铛手链贴在心口，望着镜中绯红的脸颊，兀自不敢相信，犹疑自己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