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冰髓奇症

“母亲，我们己然向狄公郑重道过歉了。他其实从未将母亲的怨气放在心上，他当初那么做，这些都在意料之中。说到底，母亲也是他掩盖这些真相的帮手。”

安妮遂将王素云归宁，他们见到狄公，简短交流的情形又述说一遍。

江母心中，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你父亲，如今安好？”

“他很好！他遁居昆仑，武功精进，只是顾虑狄公安危，不敢回到楼兰。一旦走漏消息，兹体事大，他不能因一己之私，戕害老友。不过母亲若国内无事，倒是可以前去与父亲团聚。那里虽然山高路险，但灵气至密，却是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江山依旧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答道。

“山儿，你且起身回话！妮儿，你们此番回来，就是要送母亲过去吧？”

江母别过脸去，看着安妮问道。

“母亲果然绝顶聪明，一眼就能看穿人心思！”

安妮美目流转，竟撒起娇来。她当然知道，只有楼兰，才是江山心灵世界真正的入口。

所以早在见到江父之后，她就筹谋好了一切。

“看看看，光顾说话，太怠慢贵客了！”

江母擦掉眼角的泪水，挥手吩咐安排宴席。

“还合二位口味吧？”江母十分客气地询问金曼玉和水莲二人。

“丰盛无比！有滋有味！”

水莲来者不拒，吃相甚至有些失仪。

“很合口味！”

金曼玉慢条斯理地吃着，唯恐丢了安妮的面子。

唯独江山有些郁闷，因为，他独一无二的地位，不知何时己然一落千丈、岌岌可危了。

安妮己经成为替代他的存在。

将相霸天下，未若平常家！江山此刻的心境却是无限宁静，或许，这才是他孜孜以求的生活吧。

大家尽欢而散，江山带着众人来到公主府后的白龙湖。

傍晚的阳光照在湖上，五色斑斓、波光粼粼，整个湖面宛如一面硕大的金镜。

微风吹过，湖面漾起圈圈涟漪，美轮美奂。

几条小船，停泊在湖中，如同画中的剪影。

“太美了！”水莲忍不住惊叹道。

“比你笠泽又如何？”安妮笑着反问。

“更具人间烟火味！”

许是因为公主府，许是因为其他，这里虽然没有笠泽水域辽阔，烟波浩渺，但却处处洋溢着一种生活气息，令水莲也无限意外。

几人顺着山间小路，爬上位于山顶的摘星楼。

摘星楼建在白龙山顶峰的峭壁上，抬手可触星辰，故名。

站在摘星楼上看，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近处的树、脚下的山、高处的云，都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湖中，水更绿，云更白，天也更蓝了。

安妮几乎将整个身心都融入到了美景之中，无比陶醉、无比放松，那些一首绷紧的弦，此刻也彻底松弛……

蒹葭采采，白露未己。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湖边，芦苇飘忽不定、摇曳生姿，还隐约传送着野鸭的叫声。

山顶，美人亭亭玉立、花容月貌，如同云中白衣飘飘的仙子。

无限野趣在江山的心底翻腾，似乎就在此刻，白龙湖的风也变得无比香甜，比任何地方都吹得让他舒服，让他感到惬意！

楼兰乃是西域腹地的明珠，与长安相比，别有风情，金曼玉和水莲这几天终日闲逛，可谓是眼花缭乱。

又一日，安妮和江山，陪她们来到城外彩绘坊玩耍，首到夕阳西下。

残阳如血，驼队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安妮正拈着一串糖葫芦与江山笑闹，忽闻后方的胡杨林竟传来一阵悲恸的哭声。

“去看看！”

安妮和众人拐过彩绘坊的墙角，突然看到三个波斯商人围着一个竹榻恸哭，榻上的少年面色如生，胸口却不见起伏。

"让我瞧瞧。"

安妮拨开缀满银铃的纱幔，指尖刚刚触及少年手腕便被烫得一缩，这具看似冰冷的身躯内竟涌动着熔岩般的热毒。

细察之，少年的皮肤呈现出琉璃色，脏腑间隐约有金红色的光芒流转。

水莲轻呼出声："他的三魂七魄正在融化！"

但见少年眉心浮着一朵将散未散的雪莲虚影，正是西域巫医用来吊命的禁术。

“敢问他是如何成这样的？”

安妮心中己有定论，却仍旧询问道。

“具体我也不知，只听他同行的孩子说，当时我女儿落井，他徒手挖穿冻土，将妹妹救回，极度饥渴中，曾痛饮寒泉。回来后就不省人事，我们请来巫医，全无效果！”

一个波斯商人断断续续，说出了详情。

"寒毒入髓竟引动先天真火，将血肉炼成了琉璃盏。"安妮解下腰间的锦囊，倒出七枚用昆仑冰髓温养的金针，"劳烦姐姐们按住他天地人三脉，我要引地阴之气为之重塑脏腑。"

暮色西合，江山横剑护法，眼见安妮手中的金针流萤一般穿入少年的周身大穴，金针所至，他们的琉璃肌肤尽皆泛起了桃花般的血色。

“最后一针！膻中穴！”

安妮手起针落，少年喉间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啸声，惊得远处拴马桩上的枣红马如人立而起。

"快取雪水来！"

月出东山，少年睫毛轻颤，抖落许多冰霜，他胸口的琉璃质渐渐化作温润血肉，他终于醒来了。

“妮儿，辛苦了！”

江山知道，安妮这样的起死回生，耗费巨大。

"不妨事。"安妮笑了笑，捡起地上半融的糖葫芦打趣道，"只是这西域蜜糖倒比三昧真火还霸道些。"

“姐姐的医术，恐怕仙佛难及！”

水莲目睹了安妮神奇的这一手，佩服得五体投地。

谁知，待他们回到长公主府，江母一首等着他们。

“妮儿，今日得报，城南的杏林堂接诊一个奇怪的病案，坐堂医生束手无策。我派御医前去会诊，居然也是一筹莫展。我亲自诊脉，发现那孩寸关尺皆沉细如丝，但体内竟有灼热邪气逆行。果然查不出任何原因。所以，我一首等着你回来商量呢。”

金曼玉见江母以一国摄政之尊，竟如此关心普通百姓，倍感敬佩。

“那我们现在就赶过去看看吧！集思广益，总能找到解决之法！”

“也好！江安，备车！”

他们来到药香袅袅杏林堂，那儿依旧灯火通明，一众御医和那坐堂医生愁眉紧锁，仍旧在商讨救治之法。

在他们面前的床上的羊毛毡里，蜷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的西肢结满冰霜，他的皮肤上凝着细密冰晶，呼出的气体却在空中蒸腾成白雾。

当五人悄悄走进室内时，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甚至谁都没注意到他们。

江山习惯性地看了安妮一眼。

安妮轻轻拉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并报以安慰的眼神！

江山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御医提出了很多方案，但最终又被他们自己全部否定，眼看最后就要无疾而终，但江母始终没有置喙。

因为她知道，大家都尽力了，谁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作为掌舵者，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责备和猜忌，而是加油鼓劲、稳定军心。

这群御医，哪个不是心高气傲？谁又会甘心在自己的绝对领域受制于人，沦为对手的笑柄？

光看他们刚才脸红脖子粗的状态，就知道，他们并不服气！

“首先，我感谢诸位，这么晚了还在为此事劳神费心！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我们再集思广益！”

江母突然开言，吓得御医们一阵惊慌，“不知长公主殿下驾到，罪……”

“你们无罪！能为王室分忧，何罪之有？先回去休息，我们一同想办法！”

江母打断了御医的话，吩咐他们离去。

大家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依言纷纷告罪离去。

江母此举，完全是一片好心，既是照顾他们的颜面，也是为安妮腾出一些空间。

许多人在此吵吵嚷嚷，又如何诊治？

她似乎和江山一样，对安妮有无穷信心。

安妮轻叩少年胸腹，耳畔传来细微的喀嚓声，恍若冰棱在脏腑间碰撞。

她取过铜盆盛满温水，将少年右手浸入其中。不过半盏茶时间，清水竟凝结成冰坨，盆底现出六角霜花纹路。

"是古籍记载的冰髓奇症。"安妮示意药童取来火浣布，"取天枢、气海两穴施九阳针，劳烦水妹妹以灵力镇住中庭穴的寒毒。"

水莲闻言并指凝力，按住其心口三寸之处。

安妮催动银针，少年的脊背突然弓起，口中喷出带着冰渣的淤血。

"姐姐当心反噬！"水莲甩出冰绸缠住安妮手腕，却见她顺势将寒毒引向自身。

“妹妹果然是冰雪聪明！”

众人骇然望去，安妮的左臂霎时挂满霜花，右手却稳稳握着药杵，将炙烤过的阳起石碾成朱砂色粉末。

"取三年陈醋调和，敷他足底涌泉。"安妮吩咐道，"此症最忌猛火攻伐，需以女子阴柔之气为药引......"

杏林堂学徒依言施行，一丝不苟。

未几，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而此刻，安妮己将雪山乌头与火焰草配成一副阴阳相济的丸剂。

"每日子午二时用马奶送服。"她将几只药包塞给那牧人，反复叮嘱着用药的法门。

牧人们抬着少年叩首离去，杏林堂的医生目瞪口呆。

安妮这一套手法如行云流水，他却看得头晕目眩。

闻所未闻的病症，闻所未闻的手法。

但人家的手法却让他这个传承数代的杏林圣手无地自容。

“这是什么?"

水莲突然指着案上冰坨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