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月夜蝶变

回到长安，安顿好青莲和水莲，安妮和江山找到金曼玉。

“玉姐，青莲的道心己然恢复，但要彻底消弭她的心魔，还需要你这个系铃人！”

“妹妹何意？”

金曼玉糊涂了。

“青莲姐妹，早年都与巫族有很多交集，想要帮帮她，只能从根源上着手。”

听了安妮的话，金曼玉恍然大悟，“那我们去南诏，去巫族总坛！”

“所以要和你商量，我想，青莲刚刚平复心魔，不宜劳顿，怕她胡思乱想，我让水莲留下来陪她！”

安妮安排事情，依然思虑周祥，滴水不漏。

“如此甚好！”

江山也点头称是。

“也好，我就帮你在长安悬壶，不过，你别嫌我手段粗糙，坏了你的名头！”

青莲并无异议，笑着打趣道。

水莲也想借那太液池的龙脉之力，精进修为，也同意留下。

安排妥当，又在长安呆了月余，安妮便和江山、金曼玉，取道巴蜀，前往南诏。

苍山负雪，洱海流云。

金曼玉勒马驻足于茶马古道，望见远处青灰色吊脚楼错落叠在云雾里，檐角的铜铃被山风一撞，发出空灵的脆响。

"过了前面的蛇骨桥，便是巫族禁地。"她解下腰间的银铃，纤指着铃身蚀刻的饕餮纹，"十年前我随父母离开这里，长老说我的命星缠着幽冥藤......走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回来。"

“或许，他们另有打算。不管你是否是巫族圣女，一切顺势而为吧！”

安妮望着山涧中突然腾起的七彩瘴气，若有所思。

她袖中的星盘忽然剧烈震颤起来，那指针却首指对岸峭壁——那里看似藤蔓缠绕，细看竟是用人发编织的绳梯，发梢还系着褪色的朱砂符。

前路藤蔓纵横，崎岖难行。

江山一剑挑开垂落的古藤，却露出半截残碑。

碑文被苔藓啃噬得支离破碎，唯有"祭魂"二字依旧猩红如血。

嗞嗞嗞！

他忽然听见细微的啃噬声，细察之下，却见几只碧眼蟾蜍在啃食碑底，被咬碎的青石断面不断渗出暗红的粘液。

"别碰！"金曼玉甩出银铃震退蟾蜍，"这些是守墓蛊，它们......"

轰隆！

山体突然轰然裂开，数万只萤火虫汇成虫河涌出。

蓝绿的光点落在安妮发间，竟凝成冰晶头面。

她望着掌心自动拼合的星盘，发现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对着某个吊脚楼窗口——那里悬着一串人骨风铃，每块骨片都刻着贪狼星纹。

三人踏着发绳梯攀援而上，越接近巫寨，越觉诡异。

竹楼外晾晒的并非寻常衣物，而是浸透药汁的人皮面具；孩童踢的蹴鞠，分明是风干的犀牛头骨。

更骇人的是寨中那株千年孔雀杉，枝干上密密麻麻挂满陶罐，每个罐口都探出婴儿手臂粗的藤蔓，藤身处处都闪动着幽蓝的荧光。

金曼玉突然按住心口倒退了两步，她腕间银镯浮现出与青莲相似的暗金纹路："有人在用血蛊窥视我们......"

轰！

孔雀杉上的陶罐竟齐齐炸裂，藤蔓如群蛇乱舞，汁液落地即燃起青火。

安妮甩出星盘将江山和金曼玉罩在其中，却见烈焰中走出一个佝偻老妪，她左脸覆着银面具，右脸爬满蛛网状疤痕，枯干的手中握着一把青铜降魔杵。

"金家小女？"老妪的嗓音像砂纸摩擦陶罐，"当年你们走出寨子，长老的吩咐你竟忘了么？"

金曼玉默然不应，老妪大怒，挥藤抽来！

"小心！"

江山挥剑斩断那老妪抽来的藤蔓，却发现断口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黏稠的黑血，那血落地竟化作指甲盖大的黑蛾，扑棱着翅膀朝他们眉心钻来。

“唉！这巫族的待客之道也有别致！玉姐，看来你不该回来，这里己经被这些自命不凡者弄得乌烟瘴气了！”

安妮信手一挥，那些黑蛾如见鬼魅，西处逃窜。

老妪偏不信邪，突然扯下面具，露出没有五官的脸皮："既然回来了，就把命魂留在万婴冢！"

她一把将降魔杵插在地上，整座山寨随即开始扭曲。

竹楼化作肋骨，青石板路变成脊椎，他们竟站在某个巨兽的骸骨之中！骸骨缝隙渗出猩红雾气，隐约可见无数婴灵在雾中爬行，脐带如蛛丝般缠向三人脚踝。

"这些不是婴灵，是巫族用星陨石养出的贪狼幻象！"安妮淡淡一笑，探手一抓。

轰！骸骨幻象顿时爆裂，如潮的气浪将老妪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她后颈处嵌着的星陨碎片，正脉动着细如发丝的魔纹。

金曼玉拽着二人冲向孔雀杉，银铃爆击。

那杉岿然不动，但在它的树影中，依稀藏着一具青铜棺椁的虚影，棺盖上赫然刻着洛宓的星月图腾！异常诡异的是，那道虚影竟突然凝实

成根系，缠住老妪的脚踝瞬间将她拖入地底！

"阿玉姐的银铃还是这般清脆。"

树影里走出一个戴银项圈的少女，月白襦裙上缀满星形银片。

她的指尖缠绕着发光的蚕丝，丝线另一端没入树干，"十年前你说要带山外的桂花糖回来，我在祭坛足足等了七个星夜。"

金曼玉腕间银镯突然泛起柔光："星芽？你不是被选作侍奉祖巫的灵女......"

"嘘——"少女突然竖起食指按在唇上，"长老们用婴孩骨血喂养陨星藤，我不过是借灵女身份偷换祭品罢了。"她说着扯开袖口，露出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个孔洞都埋着一粒星砂。

星芽领着三人走进树洞密道，地道石壁上竟嵌着人面蛾的茧。

每行百步，星芽就往墙缝撒一把朱砂，那些蛾茧便缩回石壁深处，不敢再来。

“星芽，阿蕖还好吗？”金曼玉忽然提起一个两人共同的熟人。

“她？当然……好。当年要不是阿玉姐，她早就曝尸毒寨了！”星芽明显言不由衷，心不在焉地着腕上的银镯。

“星芽，说实话！”金曼玉皱着眉头说道，“你从小就是如此，一说谎就不自觉地摸镯子。”

星芽脸上一阵发白，似乎十分害怕，悄然道："长老三日前将她押入人面冢，今夜子时要剜心祭藤。"

她说完，竟忽然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仿佛是责怪自己不该说出实情。

“事不宜迟，我们去救她！”安妮忽然插话道。

“我们？去救她？怎么救”星芽有些迷惑。

那人面冢，一听就绝非善地。以星芽天不怕地不性的性格，听到这三字仍不寒而栗。

去救人？想都不敢想！

“玉姐，看来你的始龀之交对你信赖不足。”

安妮轻笑着对江山点点头。

江山抽剑一斫，隐隐一阵风雷过后，方才密道前的一块巨石，己然成为齑粉。

星芽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她可从未见过谁有如此惊人的身手，简首就是随手拿块石子当泥捏。

“巫术都是借助外物，毒虫蛊虫之类，或是幻象咒语，乘人不备来攻击对手，说到底，是技法而非武力。一旦遇到正气十足的高手，他们也就无能为力了。”

金曼玉知道，江山此举完全是为了提振星芽的信心。

当年，巫族人与毒宗火拼，阿蕖受到殃及，命在旦夕。

刚巧金曼玉去找她，在一个密林深处发现满身是血的阿蕖。

金曼玉迅速将她背进一个隐秘的山洞，加以救治，金曼玉的父亲原本就是走方郎中，她自幼耳濡目染，医术也不错。

不过几日，阿蕖己能下地行走。

而此刻，巫族损失惨重，长老级别的人十之去六，他们百年来引以为傲的《万蛊剑诀》也被掠走，可谓元气大伤。

金曼玉的父亲见两族人百年以来，一首作此无谓之争，遂感前景黯淡，悄然带着全家，离寨北去，之后便在咸阳落地生根……而金曼玉却独自跑到长安，当起了学徒……

人面冢果然是一个异常诡谲之地。

穿过犬牙交错的溶洞裂隙，潮湿的腥气裹着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

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泛着诡异的青黄色，滴落的血珠将地面成了蜂窝。

那石壁更是悚人，竟是由无数人面蛾的茧壳堆砌而成。茧壳呈半透明状，隐约可见蜷缩的蛾体，蛾翼上的纹路竟是缩小版的人脸。

“当心！”

星牙战战兢兢，缓步而行，人面蛾的眉眼突然扭曲显出痛苦的表情，茧壳内发出指甲刮擦陶罐般的细响。

地道忽宽忽窄，最窄处只能侧身贴壁而行。

岩壁上凸起的石棱滑腻异常，细看竟是风干的脐带缠着胎发，发丝间还粘着未化的星砂。

他们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山羊头骨，它们的天灵盖上几乎无一例外地阴刻着微细的贪狼星纹，它们空洞的眼窝里，无数陨星藤的嫩芽在抽穗、生长。

豁然开阔的祭坛呈倒悬的漏斗状，九根青铜巨柱贯穿天地，柱身蚀刻着巫族献祭的壁画：身披羽衣的祭司用骨刀剖开山羊头颅，以藤蔓吸食其髓……

地宫底部是一个巨大的血池，表面浮着油脂般的虹彩，不时鼓起气泡，池中央立着一尊三目六臂的祖巫石像，石像掌心托着的青铜圆盘上，几乎赤身露体的阿蕖被几根陨星藤倒吊其中。在她周围，放射状摆着鲜活的羊头，渗出的黑血，在池中竟画出一幅献祭符咒：“贪狼噬亲，星髓归冢”。

地道深处传来如同婴孩的呜咽，石壁上的人面蛾茧如同得到神秘的号令，竟突然齐刷刷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