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画舫载灯游，河风寄愿长

这是一场迟来三百多年的游历，阿珩与赤宸终于兑现承诺，一家人齐整出行，还多了小夭和肩上的小只圆圆相伴。

华灯初上，他们踏入高辛都城，恰逢一年一度的放灯节。河边，人潮如织，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欢腾。顽皮的孩童手提灯笼，你追我赶，清脆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少女们三两成群，手中精心制作的花灯，或似玉兔，或如牡丹，尽显心灵手巧；男儿们沿着河道徐行，目光在花灯与邻村少女间徘徊，藏着少年的羞涩与好奇；一家老小也纷纷出动，手捧五彩花灯，搀扶着长辈，引领着孩童，满怀着对生活的美好期许来放灯，温馨氛围弥漫西周。

小夭精心做了一只莲花灯，轻轻置于水面。阿珩温柔说道：“许个愿吧！” 小夭闭上双眸，神色虔诚，默默祈愿幸福安康，而后轻推灯盏。那莲花灯悠悠飘入河流，渐行渐远，缓缓融入花灯的海洋。阿珩也做了一只菊花灯，同样许下心愿，放于水上。

各式各样的灯，承载着不同祈愿：莲花灯寓意吉祥安康，桃花灯祈求美好姻缘，枣花灯祝祷早生贵子，并蒂莲灯盼永结同心，龟甲灯愿父母长寿，满河花灯，皆是对生活的殷切期许。

高辛人靠水而生，对水饱含热爱与敬意。放灯节时，人们将花灯轻轻放入河中，让潺潺水流带走美好的祈愿。他们深信，只要花灯不沉，漂得愈远，就代表着遍布高辛的河流湖泊越有可能听到他们的祈愿，让愿望实现。

每至放灯节，千万盏花灯如点点繁星，散落湖泊河流，恰似银河倾落人间，场面蔚为壮观。更有传说，此日祈祷姻缘极为灵验，引得大荒内众多贵族女子纷纷前往，虔诚祈愿觅得良人。

夜色温柔，阿珩与赤宸在河边相依而坐，静静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光。小夭则与烈阳、阿獙欢快地奔向路边摊位，准备大快朵颐。

“小夭，你怎么会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小夭回头，正是玱玹，身旁还簇拥着一群人。

小夭莞尔，轻快答道：“高辛这么盛大的放灯节，我当然得凑凑热闹啦！”玱玹爽朗地笑了笑，说道：“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咱们一起多好。”

这时，身旁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微微蹙眉，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的红颜知己可真不少，随便逛逛都能碰见一个。”

玱玹赶忙解释：“这是我西陵家的表妹，西陵瑶。”

小夭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玱玹你编名字能再敷衍一点吗？真不好听！不过一个给自己取名叫轩的能取出什么好名字？

玱玹丝毫没有察觉小夭的腹诽，热情地招呼道：“小夭，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神农家的小姐神农馨悦，这是她哥哥赤水丰隆。这位是防风家的小姐防风意映，右边这两位分别是涂山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

众人纷纷向小夭简单行礼，小夭赶忙回礼。此刻，她心中隐隐担忧，西陵氏这么出名，这些人想必认识西陵家族之人，自己不会露馅吧？当初娘亲就爱用外婆的姓行走大荒，可不见得比轩辕氏低调，要是娘亲做了好事倒也罢，万一不慎做了坏事，岂不是让西陵氏无端背锅？

馨悦笑意温婉，轻声相邀：“我们租了画舫游河，西陵小姐不妨一起。” 小夭本就对一切充满好奇，欣然应允。

登上画舫，只见一张西方大几案置于中央。众人依次落座，小夭与玱玹同边，丰隆馨悦兄妹一边，涂山璟和防风意映一边，与小夭他们相对。阿獙和涂山篌也各就各位，而烈阳，早被小夭差去通知爹娘了。

桌上小菜精致，桂花圆子酿香甜软糯，松鼠鱼造型精巧，碧海明月汤清润宜人。各类美酒排列，浓度各异，小夭钟爱的桑葚酒也在其中，还有小玉瓜。这般贴心，小夭不禁怀疑，难道是玱玹提前精心安排？

馨悦笑意盈盈，好奇地问小夭：“西陵小姐，你放的是什么灯呀？” 小夭轻声回应：“是莲花灯，祈愿平安顺遂。”

馨悦微微挑眉，轻笑道：“竟没放桃花灯吗？放灯节可是女子祈求姻缘最灵验的时候呢，我们几个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赶到高辛，就盼着将来能觅得如意郎君。” 说着，她眼角余光悄然瞟向玱玹。

小夭浅笑道：“现在倒不着急，等日后有了心仪之人，再与他一同来此祈愿，岂不是更有意义。” 这时，防风意映轻轻叹息，眼神憧憬：“未到南地，不知何谓风流。若能抛开尘世纷扰，在这般美好的地方与心爱之人相伴一生，恩恩爱爱，也算不枉此生了。”

馨悦听闻，转头看向涂山璟，打趣道：“璟哥哥，听到了吗？”

涂山璟身子瞬间僵硬，垂着眼眸，沉默不语。涂山篌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意映，随后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小夭只觉一阵尴尬，浑身不自在，仿佛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微妙气息。

画舫内众人叽叽喳喳，谈笑声不断。小夭虽应对得滴水不漏，却感到十分疲累。她暗自感慨，防风小姐曾暗杀玱玹，丰隆馨悦的爷爷炎灷害死西舅舅，涂山璟不喜防风小姐却佯装恩爱。这一桌子人，各怀心思，表面却要装得和谐友好。小夭无比庆幸自己没回来，不然天天面对这种场合，她得累死，不是不会装，只是懒得装。

他们的画舫，在河中悄然前行，仿若游弋在璀璨星芒里。恰逢江南草长莺飞时，两岸繁花怒绽，红肥绿瘦，烂漫遍野。晚风轻柔拂过，花儿随风蹁跹，落英缤纷洒落，好一幅美不胜收的春日画卷。

小夭此刻满心无奈，甚至生出一股想跳进河里躲避这喧闹的冲动。

忽然，丰隆瞧见一条大鱼游过，兴奋大喊着要下河捉鱼，话音未落，便 “扑通” 一声扎进河里，把小夭惊得心头一颤。此前丰隆一个劲儿给小夭灌酒，自己也没少喝，估摸着此刻己醉得晕头转向，下河实在危险。

馨悦却满不在乎地对小夭说：“别担心，他可是赤水家的人，淹死了谁，都淹死不了他！”

谁料，不知怎的，兴许是都醉得发了疯，篌和意映竟也跟着跳了下去。馨悦更是劲头十足，非要教玱玹游水，还一脸妩媚地问：“敢不敢把你的命交给我？” 说完，两人携手跃进河中。

小夭轻轻摇晃着酒壶，笑意中带着几分调侃，对阿獙说：“我哥哥可真招女人喜欢，一个阿念不够，又来个馨悦。他一点不像西舅舅那般老实，这辈子怕是要招惹不少桃花。”

阿獙点头附和：“玱玹确实既不像仲意，也不像昌仆。”

“西陵小姐和玱玹的关系很好？”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小夭一跳。许是今晚劳累又饮酒，她原以为众人都己入水，却不想还有一人留着。

小夭定了定神，答道：“我与哥哥自然关系好。” 话虽如此，她却隐隐心虚，暗自思忖，刚才没说漏嘴吧？毕竟涂山家与西陵氏略有交情，听说表弟西陵淳和他关系也不错，可西陵家压根没西陵瑶这人呐。

小夭此时也满心疑惑，防风意映是涂山璟的未婚妻，身上为何会有涂山篌的气息？而涂山篌身上，竟也残留着防风意映的气息，实在太过可疑。随着灵力日益高强，小夭血脉中继承自爹爹的特质愈发显著，她能敏锐察觉到旁人难以察觉的气息波动，任何隐匿变化之术，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

小夭看向涂山璟，神情凝重：“二公子，或许是我多疑，但我绝非有意破坏你家人关系。若你不信，就当我胡言乱语，听过便罢。”

涂山璟神色温和：“小姐但讲无妨。”

小夭深吸一口气：“你去查查你未婚妻和你大哥吧，我只能说这么多。” 语毕，小夭纵身一跃，跳进河中。

如今的小夭，身体己与往昔大不相同，即便沉至河底，亦毫无妨碍。这漫长的一整晚，与那些人周旋交谈，实在令她疲惫不堪。此时此刻，她只愿隐匿在这静谧幽暗的河底，享受片刻安宁。

思绪飘飞间，小夭不禁想起了相柳，心底泛起丝丝牵挂，不知此刻的他正在做些什么。之前小夭曾告知相柳自己会来高辛都城参加放灯节，还在信里邀请他也来，尽管她明白，相柳未必能抽出空来。

就在这时，小夭心中陡然一动，体内的蛊虫竟不安分地躁动起来。小夭难掩惊喜，轻声唤道：“你来了吗？”

说罢，她迫不及待地向前游去。果不其然，那一身白衣，一头如墨黑发的相柳，正静静伫立在河底，对着小夭温柔微笑。相柳轻轻摆动身姿，游至小夭身旁，声音低沉而动听：“岸上如此美景，你怎么一个人跑到河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