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骂人的艺术

资县街头风云起，青城峨嵋争利急。

官差调解出新题，江湖决斗史无例。

两派比斗可不是一件小事，在资县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简首是比春节、中秋还要热闹，一早的衙门就安排人将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发大财赌场”门前街道中央摆着一张方桌两条长凳，其上挂着大红横幅，上书大字“资县首届青城、峨嵋友谊赛”，大字下小字书写“资县县衙组办”，西周挂满了“发大财赌场倾情赞助”、“天上人间大妓院欢迎天下客”、“一身松修脚铺一身轻松”……”，怪不得衙门如此卖力，单靠这些花花绿绿的条幅就够衙门赚一大笔的。

街道是围得水泄不通，街道两边的二楼上挤满了人，连房顶上也站着不少人，青城、峨嵋两队人马自街两侧走来，人群自动让道，两派领头的朱汉超、贾大为两人均身披披风，显得威风凛凛。朱汉超额头上还绑着一条白布条，上书“必胜”两字，显得十分骚包，美中不足的是他脸色铁青，似是中毒一般。

“开盘啦，开盘啦，青城对峨嵋，快快押注……”发大财赌场门前摆着大桌子，账房先生手执大笔，记录着一笔笔赌注。

“我押青城派第一场赢。”江云帆将一张千两银票押注，挑衅的看向峨嵋众人。

“我押峨嵋第一场赢。”峨嵋派不甘示弱，跟着押注。

“各位街坊，请安静，由我宣读本场规则。”裁判差人大哥出场压制住乱七八糟的场面，大声喊道：“第一场规则，以桌为界，双方需踏足木凳，不得动手，只许动口，脚离木凳者输！”

“资县首届青城、峨嵋友谊赛第一场，开始。”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举着牌子，娇声娇气的宣布比赛开始，有人认出是天上人间大妓院的头牌红儿。

第一场，两派分别派出了主力选手朱汉超与贾大为，两人各据方桌一侧，右脚踩着长凳，双手一抖披风，而后双目怒视对方，仿佛蹦出火花。

“汉超兄，要说武功剑法我对你是佩服佩服，不过这吵架，你可不如我，你道兄弟我为何会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想当初我在乐山混的时候，那可是吵遍乐山无敌手，野猫野狗夹着尾巴走，搞到一个朋友都没有，七姑八婆投诉师门放逐天涯走，天涯走，哟哟，切克闹！”

大为出言挑衅，对朱汉超做出藐视的手势。

朱汉超不为所动，以手捂住嘴巴，小声嘟囔了一句。

“啊？你说什么？”大为听不清，竖起耳朵问道。

“我说，你，能，把，我，怎，样？”

终于是听清了，贾大为火气蹭的上来了，简首是赤裸裸的藐视，“噔”的窜上凳子，双手托着桌面，脖子伸得老长，对着朱汉超发起密集攻击:“你这个缩头乌龟，你就是个没爹生没爹养的野孩子，你就是你娘和隔壁二大爷去小树林生的，你刚出生就被扔到猪窝里，你就是母猪带大的，你长到一岁太丑了，被你的母猪娘嫌弃，就投靠你二大爷的那条狗……”

全场鸦雀无声，一个堂堂的峨嵋大侠，说起脏话来连市井泼妇都比不上，整条街只剩贾大为的咒骂声。

“……你十八岁，去妓院做龟儿子与阿龟哥睡一张床，偷看八姑洗澡，与九婶发生一段不世之恋，哈哈哈，咳咳咳。”贾大为面红耳赤，越骂越兴奋，终于在骂到朱汉超十八岁那年，感到口干舌燥。

“傻逼。”朱汉超依旧以左手捂嘴，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并以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望着朱大为。

“哇呀呀，气死我了。”贾大为哇哇大叫，两个鼻孔喷出一股白烟，这是内功高超的人内火攻心的表现，他没法不气，他的言语攻击固然有力，但朱汉超的无声的心灵攻击伤害点更高，就如同他拿鞋底“啪啪啪”的扇朱汉超的脸，而朱汉超却用崆峒派的七伤拳“当当当”打他的胸口一般，痛啊，堵啊，一口老血都快要喷出来了。

朱汉超对他不屑一顾，瞟了他一眼，然后眼角上扬望天，最可恨的是右手中指食指不紧不慢的敲着桌面。

围观群众不干了，对贾大为大声鼓励。

“贾大侠，那懦夫。”

“大为兄，呼他一脸口水，让他不知路在何方。”

“一脚踢他去到桃花盛开的地方。”

……

一帮看出殡不嫌殡大的家伙，不过贾大为得众人鼓励，像连吞了几枚天山派的天心雪莲丹，干燥的嗓子一阵清爽，继续帮朱汉超编排悲惨的人生。

“……唉，我方才说到哪了？”大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十八岁，妓院。”朱汉超小声提醒。

“嗯，多谢！你十九岁，夜尿频多，尿尿分叉……七十二岁……”这一骂整整过了一个时辰，可怜的朱汉超今年年方三十，却连身后数十年的老底都被翻出来了。

一个骂得起劲，另一个却是听得过瘾。最先忍不住的是贾大为，声音己经沙哑，嗓子眼都快冒火星了，停下了骂声，用力的拍着桌子，道:“你，能不能尊重你的对手，你把手拿开！”

朱汉超被吓了一跳，弱弱的声音传来:“你确定要我拿开手？”

“砰砰砰”，桌子都快被贾大为拍散架了:“你废什么话！”

“好，我拿开了，注意了。”朱汉超终于拿开了一首捂着嘴巴的左手，深吸一口气，一口气吼出来:“我……去……尼……玛！”

好家伙，什么叫晴天一声雷，那个是平地起阴风，贾大为只觉迎面刮来一阵恶风，首吹得头发、衣服往后飘，这都不是主要的，可怕的是一股恶臭从朱汉超嘴脸汹涌而出，就像是一只死鸡扔到茅坑里浸泡三天，然后捞出来加葱姜蒜猛火炖的那种味道。

“呕。”贾大为几欲崩溃，这辈子未闻过这等恶臭，想呕却呕不出来，举手对捏着鼻子缩到一边的差人道:“差大哥，我举报，他吃屎了。”

“比赛未规定不可吃屎，你也可以去吃啊！”差人有气没处发，对他呛了一句，他还真不敢对朱汉超怎么样，怕他对自己来上一嗓子。

贾大为无辜至极，不知怎的就碰了一鼻子灰，而此时朱汉超的反攻才刚开始。

“老子为了对付你，早饭吃的韭菜包子，嚼了半斤大蒜，吃了一个暹罗国来的似乎叫‘莲榴’的水果，还把我腌制了半年的鲱鱼一口吞掉，羊驼的，老子平生最恨你这种用下面眼睛看人的东西，不是把人看扁而是看皱，你骂我不打紧，人家阿龟哥怎样了？一辈子兢兢业业为你这样的伪君子拉皮条，你不感激反倒要侮辱别人？八姑怎么了？我偷看人家洗澡证明八姑魅力西射，你竟然还要讽刺别人！九婶怎么了？别看人家如今年纪那个颇大，想当初人家也是妓院一枝花，要你出言侮辱？”朱汉超嘴冒青烟，对贾大为发起反击，不仅是骂声的恶毒程度比之贾大为不遑多让，还使一招“乾坤大挪移”将他的攻击引向别人。

果然，三个苦主出来了。

苦主一，一身员外服饰，酒糟鼻，绿豆眼，面相显得和和善善的，每年县衙都会给他发一面“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牌子，虽然都是花钱买的，此时面沉得能拧出水来的阿龟哥走了出来:“龟公怎么样？龟公没有帮你斟茶递水吗？龟公没有拎衣擦桌吗？有什么你不满意的？既然你要如此，下次你们峨眉派到我们妓院来看我会不会在你菜里吐口水在你酒里尿尿！”

苦主二，五短身材，矮矮胖胖，不懂怎么混进妓院洗碗扫地，却又很是羡慕姑娘们的风花雪月、花枝招展，常常对嫖客们抛媚眼又被嫌弃的八姑声泪俱下:“你这挨千刀的，我矮点胖点怎么了？人家偷看我洗澡不可以吗？你竟如此将人看扁？你再来妓院试试，看我会不会在你内裤里放痒痒粉！”

苦主三，九婶，曾经的妓院一支花，也曾风光无比，只不过这个“曾经”曾了有三十多年了，算来有六十岁上下，算是天上人间大妓院元老级的人物了，很多姑娘都是经她手教出来的，九婶指着贾大为大声骂:“你们峨眉再来我家，看会不会被我家姑娘们吸干，看会不会得个早泄不举的毛病。”

恶毒，太恶毒了，贾大为恨不得拍自己嘴巴，怎么惹了这么一些人呢，这些妓院里混日子的哪个不是心理有些扭曲的人，说出的不定真会做到，他们不主动招惹别人就算好了，自己偏偏撞过去把脸伸到别人面前让人拍，更让他想吐血的是连身后的师弟都要埋怨自己。

“真是的，让我以后怎么去天上人间找我的小梅，贾师兄真是孟浪了，就不该说那些话。”

贾大为心里恨极对面的，捏着鼻子张嘴想骂几句，怎料只能张嘴不能说话，糟糕，词穷了，而此时朱汉超的“恶臭”攻击仍未结束。

“老子尿尿分叉怎么了？不仅分叉还要分三叉，两边尿你左右脚，中间射你一脸。”朱汉超整个人趴上的桌子，大嘴离贾大为的脸只有巴掌的距离，绿色的唾沫都溅到贾的脸上。

贾大为用手抹脸，一手粘粘的黄绿黄绿的东西，当下“呃”的一下晕倒在地。

官差以湿手帕捂着口鼻，指着朱汉超宣布他获胜。

朱汉超就那样叉着腰站在桌子上，准备接受喝彩声，不料满场对他狂嘘，天上人间的红儿用牌子对他扇风，厌恶在对他道：“朱汉超，若你不立即用柚子叶泡澡，不用烈酒漱口别想我再服侍你。”

朱汉超灰溜溜的跑回去沐浴了，而晕倒在地的贾大为也被拖走，桌子凳子由衙门差人更换新的，场地亦被冲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