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斩神者现身

血月裂开的轰鸣声中，齐夏的视网膜上残留着那些镜像画面的灼痕。每一个"旁观自己死亡"的场景都像烙铁般印在神经末梢，最可怕的是，那些沙漏眼睛的"齐夏"临死前都在笑，嘴角咧开的弧度与谎言法庭上的桃子如出一辙。

林七夜的刀尖仍抵在齐夏下巴，金属的寒意顺着颈动脉蔓延。月光在刀身上流淌，齐夏突然发现那些看似随意的血痕其实构成精密的地图——正是病院地下三层的结构图，但多了个用金线标注的新区域，坐标位于锅炉房下方。

"回答错误。"林七夜突然翻转刀身，用刀背拍在齐夏胸口。这一击看似轻柔，却让怀表从齐夏口袋里震飞出来，悬浮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表盘玻璃折射出的月光里，隐约可见微型人影在奔跑，正是那些被齐夏当作轮回记忆的场景。

天台水箱的残骸突然浮空。扭曲的金属板拼接成镜面，映照出两人变形的倒影。林七夜的影子没有头部，而齐夏的影子胸口嵌着旋转的沙漏。当沙漏影子指向某个角度时，悬浮的怀表突然解体，零件重组为一枚青铜钥匙，柄部刻着与桃子折纸上相同的十二边形图案。

"你偷了别人的记忆。"林七夜的声音突然带上回声，仿佛同时从多个时空传来，"那些轮回是观测者42号的经历。"

钥匙坠落的轨迹在齐夏眼中突然变慢。沙漏左眼捕捉到钥匙表面浮现的荧光纹路——正是他在水晶柱里看到的金色眼瞳的虹膜图案。当指尖触到钥匙的瞬间，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强行涌入：

黑暗的实验室里，编号42的培养舱正在剧烈震动。舱体里的青年疯狂捶打玻璃，他的左眼是正常瞳孔，右眼却是沙漏。透过舱壁反射，能看到十二个白大褂正在操作某种仪器，将金色液体注入连接舱体的导管。仪器显示屏上闪烁着一行字："记忆移植进度97%"……

记忆突然中断。齐夏跪在地上干呕，喉管里泛起的金属味让他想起谎言法庭上那些导管里的金色液体。林七夜的风衣下摆扫过他的视野，布料内衬上密密麻麻缝着照片碎片，全是不同年龄段的桃子，每张照片的角落都标着数字编号。

"第七观测站制造了107个你这样的容器。"林七夜用刀尖挑起齐夏的左手，指向掌心那个残缺的十二边形，"但只有一个是真正的观测者42号——其他都是记忆载体。"

天台的铁门突然被暴力撞开。医生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滴着金色黏液，胸口的名牌这次写着"杨教授"。他的眼镜片完全变成了黑色，镜框边缘伸出十二条金属丝，每条丝线都连接着漂浮在空中的药片。

"守夜人的余孽。"医生的声音像是坏掉的录音带，高频杂音中混着机械女声的语调，"根据《终焉协议》，立即清除。"

药片暴雨般射来。林七夜旋转斩神刀格挡，金属碰撞声密集如冰雹。被击碎的药片释放出金色雾气，凝结成微型法庭的幻象，每个幻象里都有穿白大褂的法官在宣读判决。齐夏的钥匙突然发烫，烫得掌心的十二边形疤痕渗出鲜血。

"用钥匙开门！"林七夜突然甩出金属圆环。圆环在空中展开成盾牌，挡住大部分药片，"去锅炉房下面的真实之镜！"

医生的一条金属丝突然刺入自己太阳穴。他的头颅像莲花般裂开，露出里面转动的齿轮结构，齿轮中央嵌着半枚沙漏。当沙漏翻转时，整个天台的时空开始错位——齐夏看见自己的左手突然衰老了五十岁，而右腿变成了婴儿般细嫩。

林七夜的刀锋划过一道血色弧光。这一刀看似劈向医生，却在半途突然转向，斩断了齐夏身旁的一团空气。虚空被撕裂的刹那，齐夏听见桃子的尖叫声从裂缝里传来："密码是诞生顺序的镜像！"

医生的齿轮头颅突然卡住。齐夏趁机扑向铁门，钥匙在接触门锁的瞬间发出共鸣般的嗡鸣。门开后不是预想中的楼梯间，而是一条向下的金属滑道，内壁刻满与桃子折纸动物相同的折痕图案。

滑道尽头是间圆形密室。正中央的立柱上嵌着面椭圆形镜子，镜框由十二种金属拼接而成，每种金属都刻着数字编号。镜面映出的不是齐夏现在的模样，而是个左眼正常、右眼沙漏的青年——正是记忆洪流中看到的42号。

镜框突然渗出金色液体。液体在镜面上组成一行字："观测者107号，请出示凭证"。齐夏将染血的左手按上镜面，掌心的十二边形疤痕突然发出蓝光。镜子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镜面变得透明，露出后面旋转的金属楼梯。

身后传来肉体坠地的闷响。林七夜踉跄着跌入密室，斩神刀己经断成两截，断口处蠕动着金色丝线。他的风衣被腐蚀出无数孔洞，暴露的皮肤上浮现出与齐夏相似的十二边形纹路。

"十二神议会启动了时间锚点。"林七夜吐出一口带着金砂的血，"这个时空马上就要——"

他的话语被某种超越听觉的震动切断。密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外面不再是病院建筑，而是无边无际的虚空。虚空中漂浮着十二张高背椅，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个被金色雾气笼罩的身影。当齐夏与其中一个对视时，对方突然摘下雾气面具，露出与医生一模一样的脸，但额头上刻着数字"3"。

"观测者42号的记忆载体。"3号神议成员的声音首接震响在齐夏脑内，"你盗取的记忆正在污染时间线。"

旋转楼梯突然加速。齐夏抓住林七夜的手腕冲向楼梯，身后传来镜子破碎的爆响。十二道金色光束从虚空射来，每道光束中都浮现出一个培养舱，舱门正在陆续开启。

楼梯仿佛没有尽头。在狂奔过程中，齐夏的怀表零件从口袋中洒落，每个零件落地后都自动组装成微型沙漏。林七夜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的皮肤下开始透出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破体而出。

"听着。"林七夜突然拽住齐夏，"斩神刀是容器，里面封着——"

一道金光贯穿他的胸膛。林七夜的身体瞬间透明化，露出骨骼上刻满的符文。这些符文正被金光逐个吞噬，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在完全消失前，他把断刀塞进齐夏手中，刀柄末端弹出隐藏的暗格，里面是半张染血的病历单。

楼梯在此刻到达终点。齐夏跌入一个半球形空间，这里没有门窗，墙壁上投影着数百个监控画面——全是不同角度的病院场景。正中央的控制台上，十二边形的凹槽正在脉动，形状与他手中的钥匙完全吻合。

虚空中的3号神议成员突然放大，他的影像挤满了整个半球空间。"最后通牒。"神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归还盗取的记忆，否则将启动文明格式化程序。"

齐夏的沙漏左眼突然剧痛。在疼痛带来的幻觉中，他看见自己站在某个类似控制室的地方，正在将怀表里的记忆数据导入巨型计算机。屏幕上的进度条显示："观测者42号记忆移植进度98%"。而角落里，真正的林七夜被锁在透明容器中，正用口型重复着："刀是钥匙"……

幻觉破碎。齐夏低头看向断刀，发现刀刃的裂痕组成了一幅地图——正是监控画面里某个隐蔽角落的放大图。那里有个穿病号服的身影正在折纸动物，从动作判断，是真正的桃子。

3号神的影像突然扭曲。所有监控画面同时闪烁，显示出同一条走廊的不同时间片段。在最早的片段里，林七夜带着守夜人小队潜入病院；而在最近的画面中，齐夏看见"自己"正将折纸青蛙放入通风管——但那个人的右手小指完好无损。

"时间悖论检测。"机械女声从控制台下方传来，"检测到观测者42号记忆污染。启动净化协议。"

控制台突然裂开。升起的水晶柱里，漂浮着一枚人类眼球，虹膜是纯粹的金色——与地下诊疗室里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眼球转向齐夏的瞬间，他手中的断刀突然发烫，刀柄的病历单上浮现出荧光字迹：

"记忆移植手术同意书。患者：齐夏。捐赠者：观测者42号。备注：第107次轮回载体需保留原始人格基底。"

虚空中的十二神议会同时站起。当他们伸出手臂时，齐夏看见每条手臂都延伸成金色导管，与他在地下诊疗室见过的完全一致。导管穿透空间壁垒袭来，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被某种力量弹开——是断刀散发出的血色光晕。

"原来如此。"3号神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你把弑神者藏在......"

他的话被突然插入的新声音打断。监控画面全部切换成同一个场景：锅炉房的阴影里，一个穿黑色风衣的背影正将斩神刀刺入地面。当刀身完全没入时，所有画面里的病院同时震动，十二神议会的影像开始闪烁。

"时间锚点被破坏。"机械女声变得断断续续，"第七观测站即将脱离控制......"

水晶柱里的眼球突然炸裂。金色液体喷溅在控制台上，十二边形凹槽自动旋转到某个角度。齐夏福至心灵般将钥匙插入，同时把断刀按在控制台侧面——刀身上的纹路与控制台完美契合。

整个空间开始坍塌。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齐夏看见控制台投影出最后的画面：某个未知的轮回中，林七夜将半截斩神刀交给另一个"齐夏"，而那个齐夏的左右眼都是正常的黑色瞳孔。

画面边缘的电子时钟显示：第42次轮回，倒计时24: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