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中红影

寅时的月光被乌云啃噬得支离破碎。苏砚攥着林清秋留下的翡翠药瓶，瓶身浮雕的祝由科符咒正随着他掌心温度变化明暗。冰魄毒在血管里游走的刺痛，让他想起师父常说的"阴毒如附骨之蛆"。

药粉入喉的瞬间，锁骨处的天命盘刺青骤然发烫。铜镜里映出的不再是少年清瘦的轮廓，而是个身披星斗袍的虚影，手持的罗盘中央嵌着枚滴血的眼球。苏砚踉跄着扶住妆台时，虚影突然转头说了句："子不过午。"

晨雾漫进窗棂时，帛书上的血迹己经凝固成箭头。苏砚将断头刀裹进师父的旧道袍，刀柄铜钱锈蚀的第五枚开始剥落绿粉。当他跨出观天阁门槛的刹那，檐角铜铃齐声炸裂，碎铜片在青石板上拼出"大凶"卦象。

医学院的梧桐大道安静得诡异。

苏砚贴着实验楼西墙阴影移动时，发现每扇窗户都蒙着层水雾。3号楼413室的玻璃格外浑浊，凝结的水珠在月光下泛着淡红色。当他摸出校卡刷开门禁时，金属读卡器突然渗出黑色黏液，沾湿的校卡背面血符亮如烙铁。

电梯停运的指示灯像只充血的眼。

安全通道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每层转角镜面都映出个红衣女子的背影。苏砚握紧道袍中的断头刀，刀柄第六枚铜钱开始震颤。到西楼时，防火门把手缠满青丝，发丝间夹杂着腥甜的槐花香。

413室的门牌倒悬着。

苏砚用校卡撬开锁芯的瞬间，浓稠的血浆从门缝涌出。实验室操作台上摆满浸泡器官的玻璃罐，福尔马林溶液里浮着密密麻麻的铜钱，每枚都刻着"天命通宝"。当他靠近角落的立镜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

少女腕间的铜铃与黑猫颈饰一模一样。

"公子安好。"镜中少女屈膝行礼，绣鞋上的并蒂莲渗出血珠，"奴家等了六十年，总算等到天机盘现世。"她的影子在镜中扭曲，突然伸出苍白的手臂扣住苏砚手腕，锁骨处的刺青顿时腾起青烟。

断头刀自行出鞘劈向镜面。

刀刃触及玻璃的刹那，整面镜子碎成齑粉。粉尘在空中凝成少女身形，双瞳位置燃着幽蓝鬼火："归墟要的不是命，是因果。"她指尖点向苏砚眉心，被突然震响的铜钱挡开。

实验台下的冷冻柜发出抓挠声。

苏砚掀开柜门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十三具尸体整齐码放，每具心口都钉着青铜钉，钉帽刻着"楚王赐"三字。当他触碰最上层女尸的指甲时，尸体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师父被铁链锁在青铜鼎上的画面。

"别看眼睛！"林清秋的声音破窗而入。

三根银针钉住女尸天灵盖，翡翠坠子发出的清音震碎实验器皿。林清秋拽着苏砚滚到墙角时，所有尸体同步坐起，青铜钉在肌肉组织中游走如活虫。冷冻柜内壁显现出血绘的阵图，正是青铜鼎上缺失的逆改天命阵核心。

卯时的晨光刺破云层。

林清秋咬破指尖在苏砚后背画符："乾坤倒转，阴阳借法！"血符融入冰魄毒的瞬间，苏砚眼中世界骤然分层——现实空间里尸体仍在暴动，而平行重叠的灵界中，无数透明丝线正从天花板垂入尸体百会穴。

断头刀顺着丝线轨迹劈砍，虚空传来丝帛断裂声。女尸们齐声惨叫，青铜钉破体而出，在墙面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林清秋趁机掷出药瓶，紫雾中所有丝线燃起幽火，顺着来路烧向天花板。

通风管道里传来皮肉焦糊味。

当最后一丝火光熄灭时，实验台下的暗格自动弹开。褪色的档案袋里装着1983年的实验记录，泛黄的照片显示，当年在这间实验室自杀的助教手腕系着铜铃。林清秋翻到最后一页时，瞳孔骤缩——死亡名单上的第七个名字，正是她失踪二十年的母亲。

辰时的上课铃惊飞栖鸟。

苏砚捡起暗格深处的青铜镜碎片，锋刃割破的掌心血滴在镜面，映出个戴着饕餮面具的男人背影。那人腰间玉佩的纹路，与黑猫银铃、翡翠坠子同出一源。当他试图转动镜片角度时，实验室突然剧烈晃动，所有玻璃器皿同时炸裂。

"快走！"林清秋扯着苏砚撞开窗户。

他们坠向灌木丛的瞬间，413室整个空间向内坍缩，化作团蠕动的黑影。苏砚怀中的青铜鼎碎砖突然发烫，砖缝渗出黑水在空中画出星图，天璇星的位置正对应着古玩城外的乱葬岗。

午时的日光照亮林清秋苍白的脸。

她掀开衣袖，腕间浮现出与苏砚同款的天命盘刺青，只是纹路更为古拙："二十年前，天医脉有人启动过逆改天命阵。"她的银针挑开苏砚衣领，"我们得去乱葬岗找阵眼，在第七枚铜钱锈尽之前。"

未时的风卷来殡仪馆的纸灰。

苏砚回到观天阁时，发现师父的牌位裂开细缝，香炉灰上留着个湿漉漉的猫爪印。当他拂去灵牌灰尘时，背面露出用小篆刻的谶言："七钉灭，归墟开。"而实验室找到的青铜钉，恰好缺失第七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