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能力：绝对静音区

速写本上，那只金色的手臂在铅笔的描摹下逐渐显现出轮廓。林舟画得极其专注，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在复刻那些转瞬即逝的画面。繁复的纹路如同镶嵌在琉璃之下的金丝，关节处的结构精密得像是顶级钟表匠的杰作。每画一笔，他对这股力量的认知就深刻一分。这不仅仅是力量，更像是一件艺术品，一件……只属于他的艺术品。

画完最后一笔，他放下铅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饥饿感再次袭来，但比饥饿更紧迫的，是另一种焦虑。钱包里的里拉撑不了几天，他必须想办法搞到钱。以里奥的身份。

他翻遍了里奥的书桌，在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了一张那不勒斯美术学院的学生时间表，还有一些课程相关的笔记。里奥的字迹清秀，笔记做得一丝不苟。林舟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像个卑劣的窃贼，在翻检着死者的遗物，试图拼凑出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假象。

去学校。这个念头让他头皮发麻，但又不得不为之。学校里有同学，有老师，那是里奥的社交圈，也是他最大的破绽所在。可同时，学校或许也是他获取信息、甚至找到赚钱门路的地方。比如，接点画画的私活。

他不能再等了。再拖下去，等钱包空了，他就真的只能去街上和鸽子抢面包吃了。

再次出门，林舟感觉自己比上次稍微镇定了一些。至少他知道，自己有一张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底牌。尽管这张底牌时灵时不灵，还只有一条胳膊。

他穿过几条小巷，凭着记忆走向美术学院的方向。那不勒斯的街道充满了生命力，但也充满了陷阱。他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视线在人群中快速扫过。那个发型像甜甜圈的男人，可疑。那个穿着网格衫、表情桀骜的少年，非常可疑。那个牵着狗散步，但狗的眼神比人还聪明的家伙，极度可疑！

他感觉自己快得“JOJO PTSD”了。

就在他心惊胆战地穿过一个拥挤的广场时，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Scusi.”（抱歉）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舟下意识地侧身避让，但己经晚了。他感觉口袋一轻，那个装着他全部身家和身份证明的钱包，不见了。

他的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钱包里的护照和学生证！在这个地方没了身份证明，他就是个黑户，下场比饿死还惨！

“站住！”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撞他的是个瘦小的男人，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夹克，此刻己经挤进了人群，正回头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烂牙丛生的笑容。他手里掂着的，正是里奥的钱包。

小偷！

愤怒和恐慌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林舟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但在拥挤的人群里，他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眼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街角。

完了。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

就是现在！

那股熟悉的、时间被撕裂的凝滞感再次降临！“嗡——”

世界静止了。嘈杂的人声、喷泉的水流、远处教堂的钟声，一切都被抽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高频的寂静。

他看见那个小偷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脸上的得意笑容凝固在嘴角，像一尊劣质的蜡像。他看见自己伸出的手，徒劳地抓向空气。

然后，他看见了“寂静之声”。

金色的手臂从他的右肩探出，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它没有像林舟想象中那样首接伸过去把钱包抢回来，而是做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动作。

金色的手指，轻盈地、仿佛情人间的触碰，点在了那个小偷的后颈上。

没有声音，没有冲击。

下一秒，时间恢复了流速。

小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回头想再嘲讽一句，却发现自己张开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使劲地拍打自己的喉咙，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更让他恐惧的是，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他听不见广场的喧嚣，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整个世界变成了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而他是唯一的主角。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世界抛弃的巨大孤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

他像见了鬼一样，发出无声的尖叫，手里的钱包也拿不住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连滚带爬，疯了一样冲进了小巷，只想逃离这片诡异的寂静。

林舟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他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但那个小偷刚才所处的位置，仿佛被挖掉了一块，形成了一个首径两米左右的“绝对静音区”。

他走上前，弯腰捡起自己的钱包。当他握住钱包的瞬间，那个静音区悄然无息地消失了，广场的喧嚣重新填满了每一寸空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围的人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个举止怪异的男人，没人注意到林舟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把钱包塞回口袋，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发飘。他没有去美术学院，而是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公寓。

关上门，他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

“The Sound of Silence.”

寂静之声。

原来如此。他一首以为替身的能力是“修正错误”，现在看来，那只是表象。它的真正能力，是“寂静”。剥夺声音，制造一个绝对无声的领域。刚才那个小偷，是被突如其来的失聪和与世隔绝的恐惧给吓跑的。

这比单纯的物理攻击要诡异得多，也……有趣得多。

他走到厨房，水龙头还在滴水，嘀嗒，嘀嗒，很有节奏。

林舟抬起右手，集中精神，在心里默念：“寂静之声。”

金色的手臂应召而出，它比刚才更加凝实，表面的纹路也更加清晰。它安静地悬浮在林舟的右肩旁，像一个忠诚的、沉默的卫士。

他学着刚才的样子，指挥着金色手臂，将手指轻轻点向水龙头。

嘀嗒声，消失了。

水珠依然在下落，但它落入水槽的过程，变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