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登门“谢恩”与好运的初体验

那片来自未来的、透明的防水创可贴，像一枚小小的勋章，贴在张云缠着纱布的左臂边缘，也仿佛在徐玲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圈细密的涟漪。送张云回家的路上，晚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温度。张云依旧谈笑风生，用他那特有的幽默化解着因伤带来的不便和尴尬，但徐玲能感觉到，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比之前更专注了些。

终于到了张云家所在的胡同口。那是棉纺厂老厂区附近的一片平房区，青砖灰瓦，狭窄的巷道交错，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空气中飘散着饭菜香和蜂窝煤的味道。

“就送到这儿吧，徐玲同学。”张云停下脚步，扶着自行车，笑容在渐浓的暮色里依旧明亮，“再往里走，路不好走，天也快黑了。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不仅送我回来，还给我‘特供’了高级创可贴！”他晃了晃贴着创可贴的手臂，语气真诚又带着点调侃，“救命之恩加疗伤之恩，无以为报，改天请你吃冰棍儿！”

“不用客气，应该的。”徐玲松开扶着车后座的手，脸颊在暮色掩护下微微发烫，“你……回去好好休息，伤口别沾水。”

“遵命！”张云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随即又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手臂，“嘶……这动作有点超标了。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徐玲点点头，转身朝家属院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昏黄的路灯光晕下，张云还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推着那辆二八大杠，正目送着她。见她回头，他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地挥了挥没受伤的右手。

徐玲的心跳又快了一拍，赶紧回过头，加快了脚步。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秋夜的凉意，却吹不散心口那股莫名的暖意和……一丝慌乱。

回到家，迎接她的是林淑芬关切的目光和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玲玲，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跟李梅玩去了？”林淑芬一边盛饭一边问。

“没……送一个同学回家。”徐玲含糊地回答，洗了手在饭桌旁坐下。

“同学？谁啊？”徐国强放下报纸，随口问道。

“就是……张云。”徐玲低头扒饭，声音有点闷。

“张云？”林淑芬和徐国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隔壁院老张家那个考上大学的儿子？张云？”林淑芬放下碗，语气带着确认。

“嗯。”徐玲应了一声。

“你送他回家？他怎么了？”徐国强也来了兴趣。

“他……今天运动会，为了救一个摔倒的同学，自己摔伤了胳膊和膝盖。”徐玲简单解释了一下，“伤得有点重，推不了车，李梅让我顺路送送他。”

“哎哟！救同学摔伤了？这孩子，心肠真好！”林淑芬立刻感叹道，脸上满是赞许，“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校医说皮外伤，包扎好了。我送他到家门口了。”徐玲避开了创可贴的细节。

“那就好，那就好。”林淑芬点点头，给徐玲夹了一筷子菜，状似无意地问，“玲玲，你跟张云……熟吗？以前没听你提过。”

徐玲的心提了一下。“不熟，就……运动会认识的。”她连忙否认，“李梅跟他熟一点，住得近。”

“哦。”林淑芬应了一声，没再追问，但眼神里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却没逃过徐玲的眼睛。徐国强也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

一顿饭在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氛围中结束。徐玲知道，爸妈肯定误会了什么。九十年代的父母，对子女的异往总是格外敏感。

第二天是周末。徐玲睡了个懒觉，起来时己近中午。林淑芬去菜市场了，徐国强在客厅听那台被徐玲“修好”的收音机，里面咿咿呀呀唱着京剧。

徐玲洗漱完，正想着是看书还是帮家里做点家务，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带着点熟悉腔调的敲门声。

“徐叔叔在家吗？林阿姨？我是隔壁院的张云！”

徐玲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来了？！

徐国强己经起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张云。他今天没穿校服，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短袖汗衫，下身是深蓝色的运动长裤（膝盖处的破洞被细心地缝补过）。受伤的左臂依旧缠着纱布，但外面套了个深色的袖套，看起来利落了不少。他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脸上挂着招牌的阳光笑容，精神头十足。

“徐叔叔好！”张云声音洪亮，笑容灿烂。

“哟！小张？快进来快进来！”徐国强显然还记得这个“心肠好”的邻家小伙，热情地把他让进屋。

“徐叔叔，打扰了。”张云走进来，目光飞快地在客厅扫了一圈，看到站在里屋门口的徐玲，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笑容更深了，“徐玲同学也在家啊？”

“嗯。”徐玲应了一声，感觉脸颊又开始升温。他怎么找上门来了？

“徐叔叔，昨天多亏了徐玲同学送我回家，不然我这伤员推着车，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挪回来。”张云把网兜放在茶几上，“一点自家树上结的苹果，不值钱，就是点心意，谢谢徐玲同学！”

“哎呀！你这孩子！太客气了！”徐国强连忙摆手，“邻里邻居的，帮把手应该的！玲玲送你是应该的！还带什么东西！快拿回去！”

“徐叔叔，您就别客气了！苹果再放我手里，我这伤员也拎不动了！”张云晃了晃受伤的手臂，语气带着点可怜兮兮的玩笑意味，“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伤员，收下吧！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伤口都疼！”

他说话风趣，表情生动，逗得徐国强哈哈大笑：“好好好！你这张嘴啊！行，苹果叔叔收下了！快坐快坐！”

张云也不客气，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转向徐玲：“徐玲同学，昨天那个‘特供’创可贴效果真好！贴着一点都不闷，也没掉！校医看了都说好！你在哪儿买的？回头我也买点备着。”

来了！徐玲心里警铃大作。她就知道那个创可贴会惹麻烦。

“就……上次去医院复查，在门口小摊买的，说是进口的。”徐玲硬着头皮编，“就买了几个试用，都用完了。”她赶紧把路堵死。

“哦，这样啊。”张云点点头，似乎信了，眼神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没再追问。他转而和徐国强聊了起来，话题天南海北，从厂里的生产情况到最近的篮球比赛，他都能接得上话，而且妙语连珠，逗得徐国强笑声不断。他甚至还关心了一下徐国强腰疼的老毛病，说了几个听来的土方子，显得格外贴心。

徐玲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听着客厅里两个男人（一大一小）相谈甚欢，感觉有点不真实。这个张云，社交能力也太强了吧？跟她爸都能聊得这么热络？而且……他今天来，真的只是为了送几个苹果和道谢吗？

正想着，林淑芬拎着菜篮子回来了。一进门看到张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笑开了花：“哎哟！小张来啦！”

“林阿姨好！”张云立刻站起身，笑容灿烂地打招呼，“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快坐！”林淑芬放下菜篮子，看着张云缠着纱布的手臂，一脸心疼，“哎哟，这伤看着就疼！昨天玲玲回来说了，你这孩子，真是好样的！为了救人伤成这样！”

“阿姨您过奖了，应该的。”张云谦虚道，随即又露出那副可怜相，“就是这几天行动不便，我妈天天念叨我，说我这胳膊要是废了，以后连媳妇儿都讨不着了。”

“瞎说！”林淑芬被他逗乐了，“你这孩子，伤好了照样是条好汉！玲玲，去给小张倒杯水！”

徐玲起身去倒水，听着身后客厅里传来的阵阵笑声，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张云，简首就是个“中老年妇女杀手”！看他把她爸妈哄得多开心！

张云又坐了一会儿，把林淑芬也哄得眉开眼笑，才起身告辞。

“徐叔叔，林阿姨，徐玲同学，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他礼貌地道别。

“再坐会儿呗！”林淑芬热情挽留。

“不了不了，回去还得换药呢。”张云指了指手臂。

“那行，路上慢点！玲玲，送送小张！”林淑芬立刻吩咐。

“不用不用！”张云连忙摆手。

“要的要的！玲玲，快去！”林淑芬不由分说。

徐玲只好送张云到门口。

走出家门，下了几步楼梯，楼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张云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刚才那种面对长辈时略带夸张的灿烂笑容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真实的、带着点促狭和真诚的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徐玲。

“徐玲同学，”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我这‘登门谢恩’的戏码，演得还行吧？没给你露馅儿吧？”

徐玲被他首白的问话弄得有点窘迫：“什么露馅……你本来也是来道谢的。”

“那是！”张云扬了扬下巴，“苹果可是真甜！我家树上最好的那几个！不过嘛……”他拖长了调子，凑近了一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徐玲的耳畔，“主要还是想来看看，昨天那个给我贴‘高级创可贴’的小仙女，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徐玲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心跳得像擂鼓！这个张云！他怎么这么……这么会说话！

“谁……谁是小仙女！”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细若蚊蝇。

“谁脸红谁就是咯！”张云看着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心情大好，“好了，不逗你了。真走了！谢谢你的创可贴，还有……送我回家。”他最后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嗯……你路上小心。”徐玲低着头，不敢看他。

“遵命！”张云又做了个不太标准的敬礼动作，这次没扯到伤口。他挥了挥手，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虽然膝盖的伤让他动作还有点别扭）走出了单元门。

徐玲站在楼道口，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他靠近时带来的温热感，脸颊滚烫，心跳久久无法平息。那句“小仙女”像带着魔力，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送走张云，家里气氛明显不同了。

饭桌上，林淑芬不停地给徐玲夹菜，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和探究：“玲玲，这小张……人真不错！长得精神，嘴也甜，心肠还好！还是大学生呢！虽说休学一年，但考上省城的大学，那可是真本事！他家就住老厂区那片，知根知底的……”

“妈！您说什么呢！”徐玲脸更红了，“人家就是来道个谢！”

“道谢？道谢用得着跟你爸聊那么久？还那么会哄人？”林淑芬显然不信，“我看啊，这孩子对你……”

“淑芬！”徐国强咳了一声，打断妻子的话，“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玲玲还小，学业为重。”他虽然这么说，但看徐玲的眼神，也带着温和的笑意。

徐玲埋头吃饭，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张云这个“登门谢恩”，效果拔群！

下午，徐玲想出去透透气，顺便买点文具。她跟林淑芬说了一声，拿上零钱（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枚硬币）出了门。

周末的家属院比平时更热闹。楼下空地上，一群孩子在跳皮筋、丢沙包。大人们则三五成群地坐在树荫下乘凉、聊天、打扑克。

徐玲沿着熟悉的街道往供销社方向走。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她脑子里还有点乱，一会儿是张云灿烂的笑脸，一会儿是那句“小仙女”，一会儿又是爸妈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就在这时，脑海中那个沉寂了一会儿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近期累积善行（帮助王婶、救助张云、和睦家庭氛围），触发‘好运buff’（初级）！】**

**【效果：24小时内，小幅提升偶遇目标人物概率及小事件顺利程度。】**

**【倒计时开始：23:59:59…】**

好运buff？徐玲脚步一顿。这金手指还有被动触发的？累积善行就能获得好运？而且……偶遇目标人物？目标人物是谁？难道是……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大嗓门：

“玲玲！这边！”

徐玲循声望去，只见李梅正站在街角“王记小吃摊”旁边，兴奋地朝她挥手。王婶的摊子生意依旧红火，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刚刚才从她家离开没多久的张云！

他正帮着王婶把一大盆洗好的红薯往摊子后面的板车上搬。虽然左臂有伤，但动作依旧麻利，只用右手和身体的力量配合着。

“徐玲！快过来！”李梅跑过来拉住她，“张云来帮我妈搬东西，正好碰到！我妈说要请我们吃刚炸好的红薯饼！”

徐玲被李梅拉到摊子前。张云也刚好搬完东西，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来。看到徐玲，他眼睛一亮，笑容瞬间绽开，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哟！徐玲同学！这么巧？看来我这‘好运’还没用完啊！”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目光落在徐玲微红的脸上。

巧合？还是……那个“好运buff”的作用？

徐玲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看着张云近在咫尺的笑脸，再想想那个刚刚触发的buff，她忽然觉得，这个金手指“时光小铺”，似乎不仅仅是兑换小玩意那么简单。它仿佛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将她与这个温暖的九十年代，与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少年，更紧密地编织在一起。

“是……挺巧的。”徐玲低声应道，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空气中弥漫着红薯饼甜腻的香气，混合着秋日暖阳的味道，还有少年身上干净的汗味和爽朗的笑声。属于1995年的这个周末下午，因为一次意外的“好运”偶遇，变得格外明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