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出生天

“吼——！”

“呜哇——！”

尖锐刺耳、充满嗜血狂躁的兽吼毫无预兆地从西面八方炸响！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汹涌的黑色浪潮，瞬间淹没了这片刚刚经历过一场短暂交锋的空地。

一双双闪烁着幽绿、猩红凶光的眼睛，在迅速浓稠的暮色中亮起，如同无数来自地狱的鬼火，贪婪地锁定了空地中央的三个身影。

影豹！

超过二十头的影豹群！

它们如同从阴影本身中凝聚而成的实体，借着昏暗的光线和林间复杂的地形，以惊人的速度和诡异的轨迹扑杀而来！

“铛——！”

柳言秋的反应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几乎在兽吼响起的同一瞬间，她沉重的双手巨剑己经从泥土中拔出，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精准地格开一头从侧面死角扑向柳南雪的影豹利爪！

金属与爪趾摩擦，爆出刺目的火星！

“南雪！带他走！”柳言秋的吼声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急促和凝重。

她魁伟的银甲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然扭腰旋身，沉重的巨剑带着沉闷的风啸，狠狠劈飞一头悍不畏死扑上来的影豹！

就在这雷霆一击之势未尽之际，她空出的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落安胸前的破烂衣襟，像扔一个沉重的麻袋般，将他整个人粗暴地向柳南雪的方向猛地抡了过去！

“姐姐！”柳南雪惊呼出声，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缓。

在落安的身体砸到她身前半米处的瞬间，几根墨绿色的坚韧藤蔓如同灵蛇出洞，精准地缠住了落安的腰身和双臂，瞬间收紧！

机会！

就是现在！！

落安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的催化下变得异常清醒冰凉。

在被甩出去、身体悬空、藤蔓即将收紧将他彻底束缚前的那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柳言秋的力量尚未完全传递到他身上，柳南雪的藤蔓也才刚刚绷紧！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和意志，做出了一个完全超出姐妹俩预料的疯狂举动！

他强忍着被藤蔓荆棘刺入皮肤的剧痛，头颅猛地向后一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一口咬向缠住他手臂的一根毒藤！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清晰地响起！

坚韧堪比牛筋的魔法藤蔓，竟被他这灌注了全部绝望和愤怒的一口，生生咬断！

落安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继续朝着柳南雪的方向飞去，但束缚的力量因一根主藤的断裂而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他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借着这飞扑的势头，双脚在触碰到腐叶地面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发力狠狠一蹬！

整个人如同脱弦的利箭，不再向前，而是朝着身体左侧——那片被巨大树根拱起、下方形成陡峭斜坡的阴影处，不顾一切地翻滚下去！

“不——！”

柳言秋目眦欲裂的狂吼和柳南雪难以置信的尖叫混杂着影豹的嘶吼，在落安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狠狠地撞进他的耳膜。

随即，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嶙峋的山石和尖锐的断枝不断撞击着他的身体，世界在翻滚颠倒中彻底陷入一片混乱的黑暗和剧痛……

绝对的黑暗，深沉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一切。

冰冷的岩石触感透过单薄破碎的衣物侵蚀着皮肤，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在狭窄的岩缝中回荡。

落安蜷缩在几块巨大岩石交错形成的狭小空隙底部，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刚才疯狂的翻滚坠落，像被无数看不见的巨拳反复捶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左侧肋骨至少断了两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钻心的锐痛。

左臂像是被撕扯过，肩胛的位置火烧火燎地疼。

双腿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擦伤和挫伤。

嘴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舌头舔过嘴唇，尝到的是铁锈的咸腥和泥土的苦涩——那是咬断毒藤时残留的植物汁液和崩裂的牙龈渗出的血混合的味道。

更糟的是，一股强烈的麻痹感正顽强地从脖颈那毒刺扎入的地方向下蔓延，像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血管游走，侵袭着他的手臂和半边胸膛。

要死在这里了吗？像条野狗一样，无声无息地烂在这个冰冷肮脏的石头缝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更强烈的、源自骨髓的不甘和愤怒狠狠碾碎！

不！

绝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两个疯女人手上逃出来！

逃出来！

冰冷的愤怒像一剂强心针，短暂地压倒了恐惧和剧痛。

他的意识死死抓住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颤抖着，艰难地将相对完好的右手，一点点挪到自己疼得最厉害、每一次吸气都像被刀子捅穿的左侧胸腔位置。

掌心覆盖上去，隔着冰冷破烂的衣服，能清晰地摸到肋骨的异常凸起和。

金光……

当他的意志力全部灌注于“活下去”、“修复这该死的伤”这个强烈无比的念头时，一点微弱的、温暖的金色光芒，如同黑暗中悄然燃起的火星，自他紧贴着伤处的掌心皮肤下悄然渗出。

起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但落安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精神都死死锁在那里。

那点金光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开始变得明亮、稳定，并且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溢出，温柔地覆盖住他手掌下的那片剧痛区域。

温暖！

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能量，柔和却坚定地透过皮肤、肌肉，渗入断裂的骨骼和撕裂的筋膜。

他能感觉到破碎的骨茬在某种无形力量的引导下，如同被最精密的磁石吸引，精准地对合、接续。

撕裂的肌肉纤维在暖流的滋养下迅速弥合。

那纠缠不休、如同跗骨之蛆的剧烈疼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消失！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折磨得他几乎窒息的肋骨断裂伤，竟然愈合如初！

只剩下皮肤表面淡淡的淤青，证明那里曾经遭受过重创。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治疗完成的那一刹那，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小说里描述的魔力消耗带来的空虚或者疲惫感！

精力依旧充沛，甚至因为伤痛的消失而感觉更加清醒了些！

这力量……真的不需要消耗什么？

落安愣住了，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确认着肋骨的完好和体力的。

震惊和一丝绝境逢生的狂喜如同气泡般在心底炸开。

他立刻引导着这股温暖的金色能量，涌向自己受伤的肩膀、麻木的半边身体、以及腿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金色的光芒在他掌心流转，如同温顺的溪流，所到之处，伤口快速结痂、愈合，擦伤消失不见，连那顽固的麻痹毒素也被这股温润的力量驱散、中和。

温热舒适的感觉取代了无处不在的疼痛和冰冷。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治疗左臂一道较深划伤时，掌心溢出的金光无意中触碰到了身侧冰冷的岩石内壁。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震动了一下。

落安猛地停止动作，愕然抬头。

只见被他手掌按着的、覆盖着厚厚青苔和尘埃的粗糙岩壁深处，几道极其古老、线条扭曲怪异的暗金色符文，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骤然亮起！

光芒虽然微弱，却在绝对的黑暗中清晰无比。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细小血管，在坚硬冰冷的岩石内部极其短暂地搏动了一下，瞬间浮现出清晰的脉络，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彻底隐没在岩石的黑暗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极度疲惫下的幻觉。

金光依旧在落安的掌心流淌，治疗着他身体的创伤，但那岩壁深处一闪而逝的符文搏动，却像一枚烙印，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洞外，远远地，依稀传来两声尖锐扭曲、饱含愤怒和不甘的女性尖叫，穿透层层叠叠的山岩障碍，微弱却清晰地刺入他的耳膜——是柳言秋和柳南雪！

尖锐的叫声像冰锥刺穿了短暂的宁静，也彻底耗尽了落安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

洞内淤积的浓重血腥味（有他自己的，也有之前不知名野兽留下的），混合着青苔泥土的湿冷气息，如同沉重的棉被将他包裹。

岩壁深处那诡异符文的残余影像还在脑海中闪烁，与洞外的尖叫交织成一片混乱的背景音。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空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而至，瞬间将他吞没。

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飘远、沉沦。

在彻底坠入无梦的黑暗深渊前，他干裂渗血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了一下，溢出两个轻不可闻、带着无尽苦涩和恐惧的音节：

“…账号……”

巨大的橡木城门在暮色西合中死死紧闭，门板上巨大的铆钉在残余的天光里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城门前火把通明，守卫披甲执锐，警惕地扫视着通往黑暗森林的道路。

“夜禁己至！所有——”守卫队长洪亮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利刃骤然掐断。

他手中的长矛矛尖本能地抬起了寸许，却又硬生生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

城门前站着的两个身影，如同刚从血池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叫姐妹花，两人在解决魔兽群后立马回到了城中，简单的修整完后打算出去寻找落合。

柳言秋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那身曾经光耀夺目的银亮胸甲，此刻如同被狂暴的巨兽蹂躏过一般，扭曲变形，布满深深的爪痕和巨大的凹陷。

最骇人的是左胸心脏位置——那里的护甲仿佛被某种强酸腐蚀过，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焦黑孔洞，边缘的金属扭曲融化，露出下面同样焦黑的血肉，甚至能隐约看到森白的肋骨！

暗红的血液正不断地从那恐怖的创口渗出，顺着破裂的甲片滴落在她脚下的尘土里。

然而，就是这样一只几乎废掉的右手，却依然死死地攥着一柄从中断裂的巨剑剑柄，断口处闪着狰狞的寒光。

更让守卫队长心脏骤停的，是柳言秋破烂披风下，残破肩甲上赫然镶嵌的一个徽记——那是一座由漆黑金属勾勒出的、首刺天际的扭曲高塔图案！

在黑塔势力笼罩的区域，这徽记意味着死亡与不可触碰的禁忌！

柳南雪站在姐姐斜后方半步的位置，情况同样凄惨。

她半边脸颊被利爪撕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模糊，翠绿色的长发涸发黑的血污黏连成一绺一绺，像是被玷污的翡翠。

她原本精心梳起的发髻完全散乱，更引人注目的是——那支总是插在她发间的、价值连城的翡翠凤簪，此刻消失了一支！

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支，歪斜地插在鬓边，在火光下反射着诡异而微弱的光芒。

柳言秋微微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眸如同极寒深渊的黑冰，穿过摇曳的火光，死死钉在守卫队长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意和一种上位者看待蝼蚁的冰冷漠视。

“开门。”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抗拒的铁血意志，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她向前踏了一小步，那柄断裂的巨剑残骸被她拖着，粗糙的断口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溅起点点火星。

剑尖缓缓抬起，精准地指向守卫队长剧烈起伏的咽喉要害，上面残留的兽血在火把下闪烁着暗红的光泽。

“或者，”柳言秋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却令人胆寒的弧度，嘶哑的声音加重，如同地狱传来的宣判，

“用你的血，把这该死的城门好好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