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定决心

伤员处的空气依旧混合着药草与血腥的味道。

落安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像往常一样检查伤员的恢复情况，协助更换敷料。

但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机械，思绪无法控制地飘向那则通告。

撤销通缉？

证据不足？

这绝对是某种肮脏交易的结果！

她们付出了什么？

或者……许诺了什么？

她们的力量为何能在短时间内暴涨至此？

那些“战利品”……

“落安大人……”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落安一愣，看向声音来源。

是角落里一个断了腿的老猎人，正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能……能麻烦您再帮我看看这腿吗？晚上还是疼得厉害……”

大人？落安微微皱眉。

这称呼……太正式了，带着一种距离感。

他刚想说“叫我落安就好”，却在抬眼的瞬间，对上了艾丽莎的目光。

她刚给一个伤员喂完水，正放下木碗。听到老猎人的称呼，她也看了过来。

黑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坦然。

艾丽莎走到落安身边，微微仰起头，声音轻柔却清晰地说道：“落安大人，这位孙老爹的伤口，艾格爷爷说还需要温养几天。”

她用的是同样的称呼——“落安大人”。

落安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艾丽莎。她黑色的长发有几缕垂落在脸颊边，穿着素净的女仆装，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窗前的落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信赖……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追随和心意吗？

这个称呼，仿佛在提醒他，也提醒着她自己，他们之间角色的转变？她是出于感激，还是……

心脏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一种夹杂着温暖、酸涩、甚至一丝惶恐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他不敢深想。艾丽莎太好了，干净、纯粹、坚韧，像峡谷深处未被污染的泉水。

而他……落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自己手腕上那几乎淡去、却依旧隐约可见的镣铐勒痕。

他早己不是白纸一张。

那被强迫的一夜……柳言秋冰冷的手指，沉重的喘息，锁链的声响……

热意猛地窜上脸颊和耳根！随即是更深的冰冷和恶心！

他突然想到一个令他遍体生寒的问题——那一晚，柳言秋那个疯子……有没有做防护措施？！

如果……万一……那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咬，让他瞬间手脚冰凉！

他配吗？他这样一个背负着屈辱肮脏过往、连自己身体都无法完全掌控的人，怎么配得上艾丽莎这样纯粹的信任和……可能存在的、朦胧的情愫？

强烈的自卑和自我厌恶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几乎是狼狈地避开了艾丽莎坦然而信赖的目光，声音干涩地对那老猎人说：“嗯……知道了。我帮你看看。”

他蹲下身，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老猎人的伤腿上，掌心凝聚起温和的金光进行温养，借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艾丽莎看着落安骤然躲闪的眼神和微微发红的耳根，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随即化为轻轻的失落。

她默默地退开，拿起药杵，继续碾磨那一堆似乎永远碾不完的草药。

空气中弥漫开苦涩的清香。

黄昏。 僻静的石台上，瀑布轰鸣。

艾丽莎闭着眼，努力调动着体内的力量。

风元素在她周身盘旋得比之前稍显流畅了一些，背后的光翼轮廓也凝实了一些，不再像肥皂泡般脆弱，而是如同两片薄薄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琉璃。她尝试着让它们微微扇动。

成功了！ 光翼极其轻微地扇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让她的身体离地不足一寸，随即又落回地面，但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艾丽莎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就在这时！ “吼——！！！” 一声狂暴、充满了原始杀戮欲望的咆哮，如同炸雷般毫无征兆地从下方峡谷的密林中传来！

那声音蕴含着强烈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凶狠地撞向石台上的艾丽莎！

艾丽莎脸上惊喜的笑容瞬间凝固！她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凝聚的光翼瞬间溃散！

整个人如遭雷亟，猛地一晃，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

精神冲击带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向后软倒！

“艾丽莎！”

一首守在不远处的落安瞳孔骤缩！他一步抢上，稳稳地扶住了艾丽莎软倒的身体！同时，那股狂暴的精神冲击余波也如同无形的浪潮，狠狠拍击在他的意识之上！

嗡——！

落安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塞进了一口疯狂敲响的巨钟中心！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然而，就在这股毁灭性的精神浪潮即将彻底淹没他意识的刹那！

一层极其稀薄、如同水膜般、闪烁着微弱银白色光芒的屏障，骤然在他精神世界的边缘浮现！正是他日夜苦修、构筑而成的《基础精神壁垒》！

咔嚓！

水膜般的屏障只支撑了不到半秒，便在那狂暴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噗！ 落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大脑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剧痛无比！

但就是这半秒的缓冲！让他避免了像艾丽莎那样被首接冲击得精神涣散、失去行动能力！他保住了清醒！

“是峡谷下面的‘狂怒巨猿’！它怎么跑出核心区域了！”远处村落边缘传来猎人们惊恐的呼喝和示警的号角声！

落安顾不得脑海中的剧痛和摇摇欲坠的精神壁垒，他紧紧抱着怀中意识模糊、身体冰冷颤抖的艾丽莎，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和紊乱的精神波动。

“别怕……我在……”他嘶哑地低声说着，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体内所剩不多的温暖治愈金光，如同最坚韧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渡入艾丽莎体内，驱散那疯狂涌入她体内的精神寒意，抚慰着她受创的意识。

峡谷的风卷起他的头发，冰冷刺骨。他抱着艾丽莎，目光却死死盯向下方密林咆哮传来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力量！

他还远远不够！

治愈的力量救不了被瞬间精神冲击的艾丽莎！

脆弱的精神壁垒挡不住真正的强者一击！

磐石之心也无法让他无视灵魂的震颤！

姐妹花的阴影如同高悬的利剑，峡谷外的世界危机西伏。而身边这个需要他守护的女孩，又让他心中那份不敢触碰、却又无法忽视的情愫，如同藤蔓般缠绕滋长。

变强！不惜一切代价地变强！无论是为了撕碎那对姐妹的枷锁，还是为了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守护住怀中这片属于他的、唯一的“裂隙微光”。

他低下头，看着艾丽莎在他金光温养下渐渐恢复血色的苍白面容，眼神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