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弦之毒，月光迷吻

柳言秋那带着卑微祈求的“好吗？”

在夜风中飘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落安心湖中激起混乱而巨大的涟漪。

恨意与恐惧的冰层被这突如其来的“忏悔”凿开裂缝，但理智仍在深处发出尖锐的警报。

他张了张嘴，喉头艰涩，想质问这荒谬的一切，想戳穿这温柔的假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柳言秋并没有等待他的回应。

仿佛刚才那番剖白己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再次将头轻轻靠回落安僵硬的肩膀，目光迷离地投向月光下瑰丽而寂静的山谷，开始了轻柔的、如同编织梦境般的低语。

“还记得吗……高二那年，五月的那个雨天……”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怀旧感，飘渺而遥远。

与此同时，她那只看似随意搭在落安手背上的冰凉指尖，极其轻微地、如同微风吹拂般动了动。

一股更加细腻、更加难以察觉的、带着一丝甜腻花香的粉末，从她指尖悄然渗出，被一股无形的、微弱的气流精准地卷起，无声无息地飘向落安因震惊而微张的口鼻之间。

落安毫无所觉。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柳言秋口中描绘的、属于他们“共同”的过往所牵引——尽管那过往在他真实的记忆里，是截然不同的恐怖底色。

“放学铃响了，雨下得好大……哗啦啦的，像把天捅破了。”

柳言秋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我忘了带伞，被困在综合楼三楼的图书室里。书架上的书都看腻了，心里空落落的……就在走廊里瞎转悠……”

她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怀念的弧度，“然后……我就听到了琴声。”

“是那间老旧的音乐教室……门没有关严。叮叮咚咚的琴音，像雨水敲在玻璃上，又像……像月光流进心里。”

柳言秋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阴影，仿佛完全沉浸在那个被她精心美化的瞬间里，

“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坂本龙一的曲子。弹得……真好。每一个音符都敲在我心上……”

落安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个雨天……清凉的音乐室……他确实在练那首曲子！

但他清晰地记得，当时察觉门外有人窥视时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

那时柳言秋的眼神，绝对不是怀念，而是如同发现猎物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然而此刻，在柳言秋如梦似幻的叙述中，在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甜香包裹下，那个恐怖的瞬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滤镜。

落安脑中尖锐的警报声似乎被某种温暖的力量抚平、削弱了。

他紧绷的身体，在柳言秋靠着他肩膀的重量和轻柔的语调中，竟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放松。

“我悄悄推开门……就那么一点点缝隙……”

柳言秋的声音带着少女般的羞涩（这在她身上显得如此诡异），

“看到你坐在钢琴前。夕阳……不，是窗外灰蒙蒙的雨光，斜斜地照在你身上……你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舞……那么专注，那么……好看。”

她微微收紧了握着落安的手，力道依旧不容挣脱，却带上了一种……依恋感？

“我就那么靠在门边，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听了好久好久……

首到雨停了，你合上琴盖离开……

我才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醒过来……”

她的声音充满了失落的甜蜜。

落安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那股甜腻的花香仿佛顺着鼻腔钻入了西肢百骸，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流。

恨意和警觉在暖流的冲刷下，如同退潮般缓慢消散。

柳言秋描绘的画面，与他真实的记忆开始模糊地重叠、混淆……仿佛……那次窥视，真的只是一场带着懵懂悸动的“偶遇”？

“还有……暑假那次，”柳言秋继续编织着她的“美好回忆”，声音愈发温柔，

“在城西的河边公园。我那天……可能有点低血糖？头晕得厉害，坐在长椅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微微蹙起眉，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不适”，全然忽略了那天是她连续跟踪落安跑步三天后体力透支的真相。

“然后……你就跑过来了。手里拿着刚买的运动饮料和……一包葡萄糖粉？”

她歪着头，似乎在确认细节，“你看到我脸色不对，什么都没问，就把那瓶葡萄糖水拧开递给了我……动作那么自然……”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拯救的感激，“我喝了水，感觉好多了……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你就对我点点头，又转身继续跑远了……只留下一个阳光下的背影……”

这完全颠倒黑白的叙述！

那明明是他被她突兀拦住、在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下慌不择路丢下的水！

此刻在药力的侵蚀和柳言秋充满“细节”的温柔语气中，落安脑中混乱的画面却如同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界限模糊不清。

那个仓惶逃跑的背影，仿佛真的……镀上了一层“善意相助”的光晕？

他下意识地，手指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柳言秋冰凉的手。

柳言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回应！

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狂喜，如同猎手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最后一步。

她的声音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脆弱：

“高三……一模那次。我考砸了……数学最后三道大题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没问题……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压力有多大。”

她微微叹息，靠得离落安更近了些，发丝蹭着他的脖颈，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操场走了很久……脑子里全是空白试卷和老师失望的眼神……”

“……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想到你在音乐教室弹琴时那专注又平静的样子……

想到你在公园跑步时那种……好像没什么能打倒你的韧劲儿……”

柳言秋的语气充满了依赖，

“很奇怪对不对？

明明……

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可就是想到你……

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像你这样……

干净又努力活着的人……

我心里……

好像就没那么慌了。

回去之后，我熬了通宵，把错题重新啃了一遍……”

药力如同最柔韧的藤蔓，彻底缠绕了落安的意识和情感防线。

柳言秋刻意塑造的“脆弱”、“依赖”、“被拯救”的形象，在他被药物软化的认知中，与眼前这个月光下穿着蓝裙、温柔忏悔的侧影完美重叠。

那些被暴力扭曲的过往，此刻被彻底覆盖上了一层由单向臆想和病态迷恋编织成的、闪闪发光的“情愫”。

心底那最后一道名为“艾丽莎”的堤坝，在药力催生的暖流和柳言秋精心编织的“深情”浪潮冲击下，无声地崩塌了一角。

对艾丽莎的愧疚和爱意被一种强烈的、被需要的眩晕感和……诡异的怜悯所淹没。

“……落安，”柳言秋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哽咽。

她抬起头，再次仰视着落安，月光下，那双黑眸如同浸在深潭中的黑宝石，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迷茫而动摇的脸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爱意”：

“你知道吗？”

“我的一切……我的平静，我的疯狂，我的喜悦，我的绝望……都和你连在一起。”

“没有了你，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我离不开你……真的……离不开你……”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绝望的、灵魂剥离般的痛苦。

“我……深爱着你啊……落安……”

这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告白，裹挟着空气中浓郁的药香和柳言秋刻意营造的极致脆弱，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落安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

“轰！” 最后一丝理智的壁垒彻底粉碎！

冰冷坚强的柳言秋形象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眼前只剩下这个在月光下对他倾诉着“深爱”、充满了“细心温柔”与“脆弱无助”的蓝裙少女。

恨意、恐惧、屈辱、对艾丽莎的愧疚……一切负面的情感都被那汹涌的、被药物扭曲放大的“怜悯”与“被需要感”彻底淹没！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泪光的眼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失去血色的唇瓣。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怜悯、混乱以及……被药物催生出的诡异悸动，如同熔岩般冲昏了他的头脑！

柳言秋捕捉到了他眼中那最后一丝挣扎的熄灭，捕捉到了那被药物催生的、近乎迷离的沉沦光芒。

她不再犹豫。

她微微踮起脚尖。

冰冷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捧起了落安的脸颊。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将那双柔软却带着一丝异常灼热的唇瓣，轻轻地、无比虔诚地，印在了落安微张的、失神的唇上。

这个吻，不同于记忆中任何一次带着血腥和暴力的侵占。

它极尽温柔，如同月光拂过花瓣。

它饱含暖意，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献上初吻。

它带着一种病态的、令人沉溺的柔媚，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意”和“悔恨”都通过这唇齿的交融传递过去。

唇瓣相触的刹那，落安的身体如同过电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然而，那并非是抗拒的战栗。

在药力的彻底掌控和柳言秋精心营造的柔情陷阱中，那颤抖……更像是一种被彻底俘获后的、无意识的沉沦回应。

月光冰冷地洒落在相拥而吻的两人身上。

柳言秋的蓝裙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如同纯洁的祭品。

而落安僵硬的身体，在唇齿间那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侵蚀下，一点点地、无可挽回地……软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