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管我什么颜色

从夏转秋，似乎夏日的酷暑还在昨日，降温就突然来了。

海市的突然降温，让顾言朗和沈疏都有些猝不及防，家里的短袖还没收起来就要拿出长袖和卫衣。明明应该是初秋，却冷的如同深秋。

窗外，法租界那些老梧桐的叶子，被风剥得所剩无几，仅存的几片枯黄也瑟瑟地贴在枝头，显得伶仃可怜。屋内，壁炉里橙红的火焰舔舐着干燥的松木，散发出暖融融的松脂香气。

顾言朗深深陷在壁炉前那张宽大、几乎要将人吞没的丝绒沙发里。身上那件米白色的粗棒针厚毛衣柔软地包裹着他，如同一个精致的玩偶手办。他膝头摊开一本沉甸甸的羊皮面相册，边缘被得微微发亮，里面是他打印出来的他和沈疏的照片。他的指尖拂过一张张照片，纸面光滑的触感带着些许秋日的凉意。

时间刚过西点，离沈疏约定的五点还有一小时。他的指尖划过一页页影像，最终停留在一叠照片上——全是飞机舷窗外和沈疏一起的自拍。角度各异，云层有时是棉花糖般的纯白，有时被夕阳熔成滚烫的金红，有时则是沉甸甸的铅灰。这是沈疏的老习惯，每次起飞前，必定会发一张这样的自拍过来报备，从经济舱到头等舱，那是他们相爱的时间线。

顾言朗的嘴角在炉火的映照下，无声地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他挑出一张——窗外是纯净得毫无杂质的蔚蓝，只有机翼尖端优雅地划破那片蓝色，阳光在金属边缘跳跃。照片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的痕迹。

他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那个藏在角落里的社交媒体小号。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裁剪，只留下那片纯粹的蓝和银亮的机翼。上传。一行字缓缓敲出，带着不自觉的炫耀和珍重：

-整理相册的时候发现，他每一次都会和我报备。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很轻，却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炉火暖融融地烘烤着他的脸颊，心口似乎也被这热度熨贴得格外柔软。指尖悬在屏幕上，那点甜蜜的冲动像炉火里新爆开的火星，噼啪作响，实在按捺不住。他又点开评论区，写道

-突然整理相册的时候发现的，他最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窝在我的怀里取暖，把我当小狗窝。

-他好喜欢我穿毛衣，选了一大堆毛衣等他选择最喜欢的那个当他的小狗窝新皮肤。

敲完最后一个字，顾言朗把手机轻轻放在厚实的地毯上，身体更深地陷进沙发里，目光重新落回膝头的相册。火焰在眼底跳跃，映亮了他脸上那种纯粹、沉浸、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像盛满了蜜糖的罐子，甜得化不开。

大学城外，街道的喧嚣像一层永不褪色的背景音。齐星颜缩了缩脖子，把脸更深地埋进蓬松的围巾里，试图挡住那带着湿气的寒风。手里刚出锅的糖炒栗子用牛皮纸袋裹着，沉甸甸、热腾腾的，散发着焦糖和坚果混合的甜香，是她此刻对抗寒冷最首接的武器。排队等栗子时，她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指尖在几个特别关注的社交媒体小号间滑动。当那个熟悉的头像带着小红点跳出来时，她眼睛一亮，立刻点了进去。

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瞬间垮下来的脸。照片里那片纯净的机舱蓝天，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解码这个人是谁，她服了啊。

她齐星颜，著名吃瓜群众，竟然关注了这个人半年还没有猜出来这个人是谁的嫂子。她真的生气啊，更可怕的是还有下面那两条腻死人的评论——“小狗窝”、“新皮肤”……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齁甜的糖，首接砸进她这个单身人士的胃里。

“嘶……”齐星颜倒抽一口冷气，那口混着寒风的凉气首冲肺管，呛得她咳嗽了两声。她对着屏幕，极其熟练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力度之大，几乎能听见眼皮翻动的声音。指尖带着控诉的力道，狠狠戳在回复框：

-嫂子没到饥荒，不需要发救济粮！

发送完，她用力按灭屏幕，仿佛那屏幕也烫手似的，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恶狠狠地剥开一颗滚烫的栗子壳，把金黄的栗仁丢进嘴里，用力咀嚼，像是在嚼某种虚拟的“狗粮”。

几乎就在齐星颜那条“救济粮”的评论出现的同时，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正行驶在回到洋房的路上。车里，沈疏裹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长款呢子大衣，脸上还带着一点拍摄后未完全卸掉的薄妆，衬得眉眼愈发深邃。

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置顶的聊天框没有新消息，但他目光扫过通知栏，那个特定小号更新的提示跳了出来。

解锁，点开。

舷窗外的蓝天、还有那两条毫不掩饰的“小狗窝宣言”沈疏的脚步在门廊下顿住。他飞快地点开社交媒体与梯子，选择了一个遥远的、毫不相干的IP节点立刻登录那个小号。

-白色和米色不错。

手机在厚厚的地毯上嗡嗡震动了两下。顾言朗从相册里抬起头，炉火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他有些懒洋洋地伸手捞起手机，点开社交媒体通知。

那个沉寂己久的“GYLcaibudao”小号，赫然出现在评论区顶端。一句“白色和米色不错”，后面还跟着个再标准不过的微笑表情。

顾言朗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一股无名火混着被打扰的不爽，腾地窜起。他几乎能想象屏幕那头某个陌生人自以为是的点评嘴脸。指尖带着点怒气，噼里啪啦地敲着回复：

-又不是给你的，我管你什么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