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归

浮沉破晓，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打破最后一丝静谧。

“凌将军，各营点卯完毕，营帐尽数收整齐备。”

“很好，出发吧。”

凌焕大步走出大帐，紧了紧腰间束着镶嵌青玉的狮蛮带，明显才刚刚起床。

俘虏营地也接到了命令，在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一万多名惊魂未定的妇孺老弱开始被组织起来。

她们被要求收拾好自己仅有的、少得可怜的物品，许多老人和孩子被扶上了缴获自乌察烈部的、原本用来拉运货物的牛车，加上先前用来运兵的板车，板车多的是，除开运兵和运送货物的，正好还有剩。

苏雅裹紧了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玄色锦袍披风，被阿妈萨仁拉着，随着俘虏的队伍踉跄前行。

士兵们驱赶两万多头缴获的牲畜，同时带着那些妇孺行军，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

姬昭临随意打发完来请辞的各部族长之后也收拾好行李，迫不及待的准备回去了。

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学宫都开始授课了吧？

“诸君，带上我们的荣耀和战利品，回家！”

姬昭临朝着战士们大吼，这场战事是他把手伸进草原的第一步，战士们都干的不错，回去要好好封赏一番。

“回家，回家，回家！”数万将士齐声应和，声浪如同海啸，震得脚下的草原都在颤抖，惊飞了远处林中的宿鸟。

“启程——！”

随着姬昭临手中马鞭凌空挥下，撕破空气时如同惊雷。

轰隆隆～～

庞大的军团如同解开了束缚的钢铁洪流，开始缓缓的启动。

最前方是精锐的骑兵开道，旗帜鲜明，长矛如林，马蹄踏起滚滚烟尘，紧随其后的是装载着重要物资和部分伤员的辎重车队，两侧是步军方阵负责保卫他们的安全，再后面，是那由无数士兵驱赶、望不到尽头的庞大牲畜群，牛羊的叫声、士兵的呼喝声汇成一片生命的喧嚣。

队伍的最后方，则是那万余人的俘虏队伍，夹杂着装载老弱病幼的牛车，在士兵的看护下蹒跚而行，天空中，玄翊率领着羽翼卫队在行军长龙中盘旋警戒，银紫色的羽翼在朝阳下折射出更加璀璨神秘的光芒，如同移动的华盖。

姬昭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曾经是乌察烈部核心、如今却只剩下焦土的营盘。

“阿骨达，不要叫我失望。”

姬昭临调转马头，向着青阳的方向走去，草原越乱越好，让他去做那个搅动风云的人物，再好不过了。

金色的阳光彻底洒满大地，为这支满载着战争伤痕、血腥荣耀、庞大财富和无数俘虏的队伍，披上了一层辉煌而沉重的征衣，说来也怪，连着几日都没有下大雪，都是这种好天气。

……

朔原，大阳县。

广袤的田野被切割成整齐的方块，大部分种植着耐寒的粟米和黍子。

在山麓避风向阳的坡地上，是大阳县精心开辟的果园区，成排的果树，主要种植着耐寒的沙果树和一种被大阳本地人称为青苹果的果树。

时值七月，正是这些北方果树挂果、生长的关键时节，稀疏的阳光从高远的天空洒落，给每一片油绿的叶子和初具雏形的果实镀上了一层暖阳，远远看去金灿灿的。

农人们正在果园里忙碌，他们穿着厚厚的粗布，干起活来很不方便，裤腿挽到膝盖，露出被泥土和日头染成铜色的小腿。

男人们站在简易的木梯上，手持特制的长柄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过于茂密的枝叶，这枝叶其实算不上茂密，只是这里是北方阳光少，所以还是显得有些多了。

经验丰富的老农民手指灵活，果断地掐掉那些位置不佳、发育不良的小果，只留下健壮的、有望成熟的，疏果是重中之重，过密的果子会争抢本就不多的养分，最终导致一整棵树的果子都长不大。

所以只能留下健壮的把那些发育瘦弱的果子给抛弃。

妇人们也没有闲着，她们弯着腰，在树下的垄间仔细地松土、除草，这里的土质不算肥沃，需要精心的照料，她们用短锄轻轻敲碎板结的土块，拔掉与果树争夺水分养料的杂草。

“赵管事，您看这片沙果，今年挂果不错，就是光照还是差了些，北边那几棵果子明显小一圈。”

一个皮肤黝黑、约莫西十岁的汉子对着田垄边站着的一行人说道，那位赵管事就是看位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形挺拔的年轻人。

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穿着利落的随从，有的拿着簿册和炭笔，有的扛着测量杆，显然是在详细记录和巡查。

赵管事是大阳赵氏家主赵凛川的三子，赵稷棠，专门管理赵家农业。

“嗯，是差了些。”赵稷棠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李叔，这几棵靠北的，明日多安排两个人手，把东面和南面的侧枝再疏剪一层，尽量让果子趁这几日多晒点晌午的日头。”

“好嘞，明白了，赵管事！”李叔连忙应下。

“今年的赋税不算重，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赵稷棠，扫过满院子辛勤的农客，再看着远处粟米田里同样辛勤的身影笑着对身边人说道。

李叔也是满脸笑容，双手随意的搭在腰上。

“是啊，那位昭武公没来之前还担心着要加税呢，毕竟要养那一家子荣华富贵，金枝玉叶的嘴。

谁知道那位殿下的一来，还给我们减税，他怎么养家呀？更别提他带了那么多军队过来，听说这次还出征去打草原了，那打仗可是烧钱如流水的营生啊，光靠他的积蓄，能顶多久？”

赵稷棠听着李叔的絮叨，眼神依旧平静的看着果园。

“李叔，这你就不用太操心了，那位昭武公这么多年的积累再加上王上的赏赐，哪那么快花完？

况且，殿下似乎有意在边境重开互市，与草原部落通商，这买卖可是个聚宝盆。

想想看，草原上的牛羊马匹、皮毛药材，换咱们的粮食、盐铁、布帛，这中间的利，大了去了。

有了这互市之利，养兵养民，甚至减税，或许都不算太难。”

李叔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三公子说的肯定是极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