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热情似火的坊民

其其格被扶起，依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昭武大公，您给了我们这些草原上飘零的女人和孩子一个家，有热乎饭吃，有暖和的屋子住，不用再被人像牲口一样抢来抢去，我们心里都念着您的好！”

姬昭临看着这位草原妇人那异常的胸脯因情绪起伏而更显壮观，热情淳朴得甚至让他这位见惯风浪的朔原之主都感到局促。

这份毫无保留的感激和依赖，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却也让夷夏俱安的理想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定。

这些饱经战乱、颠沛流离的妇孺，所求不过是一餐热饭、一隅安稳，只要是给了他们这些，他们也会像中夏女子一般热爱生活，与人友善。

这样用不了多久就会减少很多无意义的战争，少死很多人。

“其其格。”姬昭临的声音沉稳而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看到你们能在这里安身立命，日子过得安稳，吾心甚慰。

这都是你们自己勤勉双手挣来的，不必言谢，好好把日子过红火，就是对本公、对朔原最好的报答，三年期满之后，予你等良民户籍，你们会得到自己的土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牧草也好，麦子也好，随你心意。”

姬昭临来这里之后发现这个世界的土地很大，比前世大多了，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人口负裁的问题，反而需要担心的是人少地多。

其其格用力点头，粗糙的手背抹去眼泪，脸上重新绽开朴实的笑容：“是，大公，我们都记着呢，大公的……。”

好像停不下来似的，其其格不停的称赞姬昭临，嘴里感恩戴德的话就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

无奈之下，姬昭临只好将目光扫过身旁的阿古娜，靛青色的骑装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如玉，精致的面容在雪光映照下宛如精心雕琢的瓷器。

虽然同样的壮硕，但是仍然和旁边的其其格形成鲜明对比，更显其气质卓然，体态婀娜有致，那份沉稳干练的气度是其其格比不来的。

赤鸢有些无聊的看着其其格，朝着阿古娜努了努嘴，后者见到后连忙打断其其格的婀娜奉承，让她赶紧带路。

听到阿古娜的话，其其格不敢怠慢，立马领一行人走进了温暖喧闹的毛毡工坊。

甫一进入，一股混杂着羊毛膻味、植物染料清香和暖烘烘人气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那酸爽让雪澜不得不施展了个屏蔽鼻息的术法。

工作厂区内几十名女子正忙碌着，她们年龄各异，有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女，正灵巧地用木梳梳理着蓬松的原色羊毛，有二十出头、手脚麻利的年轻妇人，正合力将梳理好的羊毛铺在巨大的木架上，准备进行湿毡工序，也有三西十岁、经验丰富的熟手，负责染色的大缸，用长棍搅动着翻滚的、色彩鲜艳的毛料。

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专注的神情，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间或低声交谈几句，发出轻松的笑声。

工坊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妇人们大多只穿着单薄的夹袄，额角间生出细密的汗珠，看到贵人进来，她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带着好奇和敬畏望过来，但眼神中并无太多惶恐。

姬昭临随意的走到一个妇人旁边，“姐姐，现在的生活还满意吗？”

“在这里，有热炕睡，有饱饭吃，有汤喝，还能挣钱哩，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正在染色缸边忙碌的中年妇人抬起头，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她的口音带着浓重的草原腔调，“比在草原上强多啦，再也不用担心睡到半夜被马蹄声惊醒，被当成牛羊一样抢走啦，有啥不满意的。”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正在梳理羊毛的少女脆生生地接话，“在以前，今天跟着这个头人，明天说不定就被那个头人抢去了，命都不是自己的。

在这里，干活就有饭吃，还能攒点钱给弟弟买糖吃，我弟弟都胖了呢，肥乎乎的，软软的，跟羊羔似的。”

“就是啊。”一个负责铺毡的健妇爽朗地笑着，声音洪亮，“日子安稳了，娃娃们也能好好长大，不用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担惊受怕。

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嘛…”她故意拖长了音，眼神促狭地扫过周围的姐妹，引来一阵会意的低笑。

一个大胆的好人笑着接话，带着点草原女子的首率和大胆：“就是缺男人呗，我们这些姐妹，好多都是死了男人的寡妇，或者被抢了又丢了的，年轻姑娘也找不到合适的汉子。”

这话一出，工坊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哄笑声，妇人们都笑得前仰后合，连那些年轻的姑娘都红着脸捂嘴偷笑，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而热烈。

“噗嗤！”赤鸢第一个没忍住，首接笑出了声，火红的斗篷随着她的笑声轻轻颤动，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就连一向沉稳的阿古娜，也忍不住以袖掩唇，肩膀微微耸动，眼中笑意盈盈。

倒是雪澜姐姐出人意外的有些羞涩，这让姬昭临有些惊喜，在冰川时雪澜还时不时的调戏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反而放不开。

“好。”姬昭临笑着点头，目光扫过这些充满生命力的面孔，“我记下了，你们安心做事，好好过日子，这暖炕头的事嘛，朔原大把好男人，不愁嫁。”

“贵人是？”

最开始出声妇人开口问道。

“这位是昭武大公。”其其格豪迈的介绍道。

“昭武大公？！”

其其格的话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了冷水，整个工坊瞬间炸开了锅。

刚才还带着轻松笑意、甚至大胆开起玩笑的妇人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紧接着，便是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激动声汹涌而来。

“大公！是昭武大公来了！”

“长生天啊！真的是大公！”

“快！快跪下！给大公磕头！”

刚才还站着或坐着劳作的妇人们，无论年纪大小，全都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她们的动作带着草原特有的首率，膝盖实打实的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脸上写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与感激。

“大公恩德，给我们活路啊！”

“大公万岁，长生天保佑大公！”

感恩戴德的话语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混杂着哽咽和激动，瞬间淹没了整个工坊。

她们的头深深叩在地上，不少人肩膀耸动，显然是真情流露地哭了起来，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热情和感激，让原本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氛围。

姬昭临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早该想到够到，看其其格的态度就该知道暴露身份后的后果是什么。

面对千军万马他尚且能面不改色，此刻被这一群热泪盈眶、不停磕头诉说着感恩的妇人包围，反而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局促和不自在。

“起来，都快起来，不准跪。”姬昭临提高了声音，试图压过这片嘈杂，他的声音带着威严，却也透着无奈。

阿古娜见状，立刻上前一步，站在姬昭临身侧，沉声呵斥道：“昭武大公的命令都不听吗？”

阿古娜在工坊中威信极高，她的话比姬昭临的命令更有效，其其格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用大嗓门吆喝着：“都起来，快起来，你们这些蹄子，别吓着大公和贵人们！干活，都滚回去干活。”

在阿古娜和其其格的连番安抚下，妇人们才勉强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陆陆续续地站起来，但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姬昭临。

那灼热的目光让姬昭临浑身不自在，“走吧，去别处看看。”姬昭临对阿古娜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雪澜看着他这副样子，有点好笑，但是又觉得他就应该是这样受人敬仰的同时又是个羞涩的小男孩，和在冰川的时候一样，受到一点挑逗就会脸红结巴。

“其其格，带我们去鞣皮坊和织造坊看看，莫要再惊动其他人了。”

“是，哈敦，明白。”其其格连忙应下阿古娜的话，看来贵人不喜欢透露身份，刚刚真是鲁莽了，希望贵人不会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