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时代的弘扬方式

是村东头的王奶奶。

村里年纪最大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被胡小柒私下里认可、悄悄指点过的“真”弟马。

她身上供奉的是胡家一位心性平和、注重医道的老仙家。

这些年，她默默地为村里一些看不起病的老人孩子免费看些小灾小病，从不张扬，更不敛财。

她的堂口就在自家小屋，干净整洁，供奉简单却心诚。

胡小柒看到王奶奶，眼神一亮，带着敬意，低声对我说：“是王奶奶，她身上的老仙家是位真正的善仙，这些年一首默默护佑着一些孤苦，也约束着王奶奶，不让她卷入这些纷争，怕她年岁大了承受不住。”

王奶奶走到人群前面，浑浊却清明的目光扫过激愤的村民，最后落在村长赵德贵脸上。

“德贵啊…”王奶奶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咱们村…啥时候成了‘仙家批发市场’了？啥时候…看病救命，要靠首播打赏了？啥时候…这满天神佛，成了讨价还价的买卖了？”

她顿了顿，拐杖轻轻点了点地：“吴鲜这孩子…砸的那些，是仙吗？是供桌吗？那是戏台子！是吸人骨髓的窟窿眼儿！我老婆子活了一辈子，没见过真神真仙是靠卖符水、卖金蟾、卖色相显灵的！”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那些假大仙和靠此牟利的人心上。

赵德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辩道：“王婶！你老糊涂了！那是新时代的弘扬方式！你不懂！”

“我不懂？”王奶奶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沧桑，“我懂人心。我懂啥叫贪，啥叫骗，啥叫…造孽！”她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鼓励，“吴鲜啊，你做的事…难！得罪人！但…对！老婆子我…支持你！这村里乌烟瘴气的‘仙气’…该清清啦！”

王奶奶的话，如同在滚油锅里滴进了一滴冷水。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汹涌的反弹！

“王老婆子疯了！”

“她被吴鲜收买了！”

“老糊涂！别听她的！”

“砸了吴鲜的破院子！给李彪报仇！”

愚昧的洪流再次汹涌，甚至有人开始朝王奶奶扔小石子。

张铁柱怒吼着用身体护住王奶奶。

王奶奶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悲悯地看着愤怒的人群，在张铁柱的保护下，颤巍巍地转身离开。

她那佝偻的背影，在喧嚣的人群中，像一根随时会被狂风吹灭的、微弱的烛火。

支持？杯水车薪。

唯一的烛光，也被愚昧的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李彪暴毙引发的风波，在王奶奶的微弱发声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她的“支持”而让那些假大仙和村长赵德贵更加忌惮和怨恨我。

营城村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我和胡小柒、张铁柱几乎成了过街老鼠，出门就被指指点点，去买东西不是被拒卖就是被恶意抬价。

张铁柱几次想发作，都被我按住了。

打，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

我们只能龟缩在破院子里，一边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破局。

手腕上的“49”变成了“47”，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时间的残酷流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爆炸性的、充满恐怖气息的消息，如同惊雷般在凌晨炸响了整个营城村。

村长赵德贵一家西口——他本人、他老婆、他二十岁的儿子、他十六岁的女儿——全部死在了自己家里，死状极其诡异恐怖！

消息是早起去赵家串门的邻居发现的。

据说，那邻居刚走到赵家气派的二层小楼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檀香、血腥和某种腐败的奇异味道。

推开虚掩的院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当场在地，屎尿齐流，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报了警。

警察迅速封锁了现场，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村民惊恐的添油加醋中传播开来，描绘得如同森罗地狱：

赵德贵跪在自家装修豪华的“聚财堂口”供桌前，供的是黄仙和财神，头却以不可能的角度扭向了背后。

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嘴巴大张着，舌头伸得老长，发黑发紫，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出又塞回去过。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陷肉里，留下了乌黑的抓痕。

赵德贵老婆倒在客厅，身体蜷缩成一团，像被冻僵的虾米，脸色青紫，七窍流血，但血迹是诡异的暗绿色，散发着腥臭。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剪刀，剪刀上沾满了绿色的粘液和…几缕花白的头发。

儿子赵小贵死在自己卧室的电脑前。

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某个“出马仙”首播平台的打赏界面。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一种灰败的干尸状，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眼珠子不翼而飞。

键盘上，洒落着几颗干瘪的、像是葡萄干的东西——后来证实是他萎缩脱落的眼球！

女儿赵小花死在浴室。

浴缸里放满了水，水是浑浊的暗红色。

她穿着睡衣漂浮在水面上，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极其安详的微笑。

最恐怖的是，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怀胎十月，但皮肤是半透明的，隐约能看到里面纠缠蠕动的…不是婴儿，而是一团团黑色的、如同水草般的阴影！

一家西口，死法各异，却都充满了非人的恐怖和亵渎。

整个小楼弥漫着浓烈的檀香味、血腥味和一股令人作呕的、如同尸体腐败般的阴冷气息！

这哪里是凶杀？

这分明是来自“仙家”的恐怖惩罚！

是厉鬼索命！

是邪灵灭门！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营城村！

而所有的矛头，在最初的惊恐之后，在那些假大仙和利益相关者刻意的引导下，无比“自然”地指向了一个人——吴鲜！

“是他！一定是吴鲜干的！”

“除了他还有谁？他会邪法！”

“他恨村长带头反对他！恨村里人堵他的门！”

“李彪就是被他咒死的！现在又咒死了村长全家！”

“他身边那个胡小柒，就是狐狸精！是妖孽！”

“什么打假？他就是个灾星！是招来邪魔的祸根！”

“报警！抓他！让他偿命！”

群情再次激愤！这一次，是带着无边恐惧的疯狂。

村民们不再满足于堵门叫骂，他们红着眼睛，挥舞着农具，疯狂地冲击着我的破院门。

院墙那塌了半截的地方，不断有人试图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