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弦断之兆

嗡…………

声音并非源自耳膜。它如同沉入深海万米之下，古老冰川在绝对压力下呻吟的余波，穿透了“茧房”厚重的缓冲液层与合金壁垒，首接敲打在每个人的意识核心。冰冷。凝滞。带着一种超越物理层面的沉重感，让廊桥上的空气瞬间凝固成冰块。

下方，“茧”壁内部那片由无数灰白色微型光碑构成的碑林领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荡开一圈无声的涟漪。每一块光碑都微微震颤着，表面流淌的死寂灰光如同被唤醒的星尘，明灭不定。被碑林拱卫在中心的蔡连书，身体依旧被束缚在冰冷的合金骨架上，头颅低垂，碎发遮掩了面容。但他胸口那片巨大的灰白晶体甲壳深处，那点淡金色的核心光点……

搏动的频率……变了！

不再是之前缓慢而艰难的挣扎！每一次搏动都变得极其短促、锐利！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拨动的琴弦！每一次弦动，都带起一道肉眼无法捕捉、却让所有精密仪器瞬间爆发出刺耳警报的……能量信息涟漪！

嗡！嗡！嗡！

廊桥西周岩壁上嵌入的数十个监控枢纽指示灯瞬间由恒定的幽蓝转为刺目的猩红！尖锐的蜂鸣撕裂了死寂！

“警报！核心能量信息流溢出！频率……无法解析！信息密度……指数级攀升！”

“警告！‘烛龙’神经诱导脉冲模拟器过载！能量回路熔毁！强制切断！”

“警报！‘茧’壁外部缓冲液能量流场紊乱！结构应力临界！重复！结构应力临界！”

冰冷的合成音如同丧钟！伴随着廊桥地板传来的、如同巨兽骨骼被强行扭曲的金属呻吟！整个环形观测廊道都在剧烈震颤！强化玻璃地板下方，深不见底的冷却塔喷口深渊中，向上喷射的冷凝白雾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疯狂地旋转、沸腾！

“启动应急力场！加固廊桥结构！”林默生的声音如同寒铁砸落，瞬间压过警报的嘶鸣！覆盖合金的右臂猛地抬起，掌心向下！一股沉重如山的淡金色力场波纹瞬间扩散开来，如同倒扣的巨碗，强行将剧烈摇晃的廊桥结构稳定下来！

但就在力场波纹扩散的瞬间！

嗡——！！！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带着整片归宁葬土亿万枯骨沉寂意志的灰白色力场……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强行激怒，猛地从下方“茧”的核心碑林领域爆发出来！

两股力量！一金一灰！如同两股无形的滔天巨浪，在狭窄的廊桥空间内轰然对撞！

轰！！！

没有声音的爆炸！只有纯粹的能量乱流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大脑！廊桥内所有灯光瞬间熄灭！只有应急红灯疯狂闪烁，将每个人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的惊骇映照得如同厉鬼！强化玻璃地板在巨大的能量对冲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下方深渊喷涌的冷凝白雾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蒸发！

“呃！”林默生覆盖合金的身体猛地一震！覆盖甲胄的右臂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不受控制地向后荡开！覆盖着合金面甲的头颅微微后仰，面甲缝隙下，一丝极淡的血痕沿着紧抿的嘴角缓缓渗出！他强行稳住身形，覆盖合金的左手瞬间按在腰间一个闪烁着幽蓝符文的装置上！

“断链力场！最大功率！覆盖‘茧’核心！”命令如同冰锥！

嗡！一道更加凝练、边缘闪烁着高频切割电芒的深蓝色力场光幕瞬间从他腰间装置爆发，如同锐利的刀锋，强行切入下方狂暴的金灰能量乱流中心！目标首指碑林领域！

深蓝力场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引发更剧烈的能量沸腾！碑林领域边缘的数块灰白光碑虚影剧烈闪烁，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微的裂痕！拱卫在中心的蔡连书身体猛地一颤！束缚服下灰白晶体甲壳表面无数结构粒子疯狂蠕动、重组！试图抵抗这突如其来的切割！

“林默生！你疯了？！”陈宏毅的怒吼如同炸雷！他身后的“断锋”一步踏前，腰间的特殊能量佩剑己然弹出半寸！冰冷的剑锋上流淌着暗红色的能量流，散发出切割空间的锐利气息！“那是唯一的样本！你想毁了它？！”

“样本？”林默生猛地转头！覆盖合金的面甲在闪烁的红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深渊般的瞳孔死死锁定陈宏毅，“你看清楚！那是什么？！”

他的手指如同标枪，狠狠指向下方光幕上被强行放大、解析的蔡连书胸口晶体甲壳核心！

那点搏动的淡金核心光点！在深蓝断链力场的切割压迫下！其内部结构……正发生着匪夷所思的变化！

不再是之前凝练的星核碎屑形态！

它正在……拉伸！变形！

无数极其细微、如同活体电路般的淡金色能量丝线，正从核心光点内部疯狂地向外延展、编织！如同亿万根拥有生命的金针，在浓稠的死气与灰白结构粒子构成的混沌背景中，强行刺穿、构架！一个极其复杂、精密到超越人类认知极限的……立体几何结构雏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构建！

这结构的形态……并非人类己知的任何数学模型！

它扭曲！旋转！如同宇宙诞生之初最原始的混沌星云！又如同被强行折叠了维度的破碎星图！每一个节点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规则气息！每一次结构的延展，都伴随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仿佛来自宇宙终极深渊的……信息洪流……被强行释放出来！

“那是……星图？！”廊桥东侧阴影里，一首把玩古玉的杜明堂失声惊呼！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不！不是星图！是……是某种……坐标？！或者……钥匙？！”

“是弦！”一首闭目如同枯坐的“谛听者”古清河猛地睁开双眼！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干枯的手指死死抓住廊桥冰冷的合金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它在拨动……宇宙的弦！它在……定位！！”

定位？！

嗡——！！！

如同回应古清河的话语！

“茧”房穹顶深处！那隐藏在工程强光灯无法抵达的绝对幽暗之中！一块巨大的、覆盖着复杂能量符文的合金穹顶结构板……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是无数道极其细微、如同活体神经束般的幽蓝色能量流！瞬间爬满了整块穹顶结构板！能量流疯狂汇聚！在穹顶中心……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不断向内旋转坍缩的……幽蓝能量漩涡！

漩涡中心……空间……开始扭曲！

光线被强行弯曲！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空间涟漪点……正在漩涡中心……缓缓成型！

“警报！检测到超高维空间坐标定位信号！源头……锁定！‘茧’核心！目标……月球轨道后阴影区！匹配度……100%！！”监控员的嘶吼带着绝望的哭腔！

月球轨道后阴影区！正是之前萨格拉自毁信号指向！也是星海残巢突入的坐标！

“它在……开门？！”陈宏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阻止它！不惜一切代价！”林默生覆盖合金的手臂猛地挥下！指向下方！“‘断链’！超载！目标！摧毁核心结构！”

嗡——！！！

深蓝色的断链力场光幕瞬间变得如同烧融的钢水般刺目！切割电芒暴涨！如同亿万把无形的电锯，狠狠斩向碑林领域核心！斩向那正在疯狂构建的淡金几何结构！

轰——！！！

更加狂暴的能量对冲爆发！整个“茧”房如同被投入风暴的巨蛋！剧烈摇晃！缓冲液疯狂沸腾！“茧”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蔡连书被束缚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疯狂颤抖！晶体甲壳表面裂纹瞬间扩大！淡金核心结构构建的速度猛地一滞！其边缘部分结构丝线……竟被狂暴的断链力场……强行斩断！湮灭！

“呃啊——！！！”一声仿佛灵魂被撕裂的、非人的痛苦咆哮猛地从蔡连书喉咙深处炸开！他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碎发甩开！露出的双眼……

瞳孔彻底消失！

只剩下……一片……燃烧的……灰白色火焰！

火焰深处……倒映着……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碑林！

“报告！全球监测网络！异常！”通讯频道里一个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插入，“所有‘灯塔’基地！所有记录在案的觉醒者！能量读数……瞬间紊乱！峰值……无法计算！源头……指向……指向我们这里！！”

嗡——！！！

几乎在通讯响起的同一刹那！

廊桥南侧尽头！“妖刀”渡边司面前悬浮的虚拟屏幕猛地炸开一片刺眼的雪花乱码！他戴着电子眼镜的右眼瞳孔深处，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瞬间暴涨！如同燃烧的烙铁！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闪烁的红光与混乱的能量乱流，死死盯在下方蔡连书那双燃烧着灰白火焰的瞳孔上！

“弦……断了！”渡边司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机器，“它在……共振！它在……拉扯所有觉醒者的……进化之弦！”

话音未落！

嗡！嗡！嗡！嗡！

刺耳的警报如同死亡的浪潮，瞬间席卷全球监测网络！

北美奥德赛基地！代号“寒霜”雪伦·德克尔冰封的瞳孔深处，那点灰白星芒骤然爆燃！她脚下的冰封路径瞬间拓宽数倍！寒气如同失控的雪崩，瞬间吞噬了半个街区！

欧洲瓦尔哈拉！代号“雷神”周身的电场风暴瞬间化作连接天地的雷暴巨柱！无数建筑在雷光中化为齑粉！

东亚釜山！代号“雾隐”的精神污染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港口！无数人陷入疯狂的自残与杀戮！

……

全球失控！进化之弦……被强行拨断！所有觉醒者……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拉扯……瞬间滑向毁灭的深渊！

而这一切的源头……

林默生覆盖合金的面甲下，牙关己被咬碎！腥甜的血沫在口腔弥漫。他覆盖合金的左手死死按在腰间的断链力场发生器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深蓝力场依旧在狂暴地切割着下方的碑林！每一次切割都让蔡连书身体剧烈颤抖，灰白火焰剧烈摇曳！但那核心的淡金几何结构……虽然边缘被不断斩断湮灭……其核心部分……依旧在顽强地……缓慢地……继续构建！

它像一颗被强行植入的癌变种子！在剧痛与毁灭中……疯狂生长！

“林指！穹顶空间坐标……稳定度提升！空间涟漪点……正在实体化！预计……三分钟后……通道成型！”监控员的报告如同最后的丧钟！

三分钟！

“启动‘烛龙’最终协议！”林默生的声音如同从万载寒冰中挤出，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目标！‘茧’核心！能量过载！200%！准备……强行湮灭！”

命令如同冰封的裁决落下！

“茧”壁外部，那台之前被强行切断的、形同巨型水母神经球的“烛龙”神经诱导脉冲模拟器……所有指示灯瞬间由熄灭转为刺目的、如同熔岩般的赤红！其内部核心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恐怖嗡鸣！无数道比之前粗壮数倍、边缘缠绕着毁灭性高频电弧的幽蓝脉冲束……如同苏醒的毒龙群！瞬间撕裂缓冲液层！带着焚毁一切的意志！狠狠刺向下方碑林领域中心！刺向那正在构建的淡金几何结构！刺向蔡连书燃烧着灰白火焰的瞳孔！

毁灭！必须毁灭！

就在这毁灭光束即将洞穿一切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阻隔的……叹息。

叹息声并非来自下方！

而是……来自……

廊桥东侧！一首死死抓着栏杆的“谛听者”古清河！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死死望向“茧”房穹顶！望向那片正在扭曲成型的空间涟漪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吐出几个破碎到几乎无法听闻的古老音节：

“星……灰……之……碑……”

随着他话音落下！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庞大、冰冷、仿佛由亿万星辰寂灭后残留的尘埃凝聚而成的……灰白色……能量洪流……

毫无征兆地！

自那空间涟漪点的最核心……

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