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苏醒的晨露与银蓝之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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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同沉重的棺椁盖，严丝合缝地压了下来。

绝对的死寂。

时间失去了刻度，感知模糊了边界。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只是一堆被随意抛弃在冰冷泥地上的、伤痕累累的零件。

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痛觉都变得遥远而麻木。意识像沉入最深的海沟，被无尽的灰黑淤泥覆盖、挤压、包裹。只有一丝微弱但极其顽强的意念，如同沉船中密封气泡里的最后一点空气，在死寂的潮水中艰难地漂浮着，不肯消散：

墓园……要……干净……

这意念没有具体的指向，仅仅是一个符号，一种刻在灵魂里的职责，是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的一瞬，也许只是一次微弱的脉搏跳动之后——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如同一束纤细但坚韧的晨曦光柱，猛然刺穿了厚重的意识黑暗！

这暖流并非来自外部。

它源自蔡连书自身的胸口深处！

是那曾经在他指尖与槐树灰烬中挣扎的嫩绿微光！那被强行融合碰撞、又在萨格拉体内爆发了诡异吞噬异变的晶种生命能量！

虽然被墓土死气层层压制侵染，虽然早己不是纯粹的新生之光，但它从未真正熄灭！如同沉埋于冻土最深处的古老种子，在这片埋葬死亡的土地上，在蔡连书濒死的冰冷躯壳里，竟借着那一缕同样残存的、源于萨格拉恐怖血肉的磅礴生机与混乱异星能量，重新点燃了！

暖流起初只是米粒般大小的星火，但它的“燃烧”方式极其特殊——它不释放热量，而是在“解析”、“吞噬”！它如同一个贪婪而又高效的微型熔炉，所过之处，那些冰冷死寂、如同顽石般沉积在蔡连书筋脉血管甚至神经末梢里的灰色死气，被强行啃噬、转化！

死气如冰被投入熔炉。

暖流便如无形的匠锤，将那些被强行解析出来的冰冷“杂质”重新锤炼、组合，在其核心处，一点无比纯净、宛如水晶碎屑般的嫩绿色辉光在艰难地凝结！虽小，却蕴含着一种初生星辰般的、纯粹的、属于“生机”的规则！

每一次“吞噬”，都带来剧烈的灵魂层面的冲突感——如同冰冷的毒蛇被投入滚烫的熔炉，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尖啸！蔡连书身体表面的灰白死皮如遭电击般剧烈颤抖，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带着嫩绿纹路的血肉！一种冰火交替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却不再是单纯的毁灭，更像是一场脱胎换骨的暴烈洗礼！

唔……哼……

一声模糊的、仿佛从骨髓深处挤出来的痛苦呻吟，终于突破了意识的封锁，从蔡连书紧咬的牙关中泄出。

眼皮重若千钧。

每一次尝试掀开，都像是要掀动两座沉重的墓盖。

就在他几乎要被那剧痛和沉重的眼皮再次拖回黑暗深渊时——

一抹真正的、清冷的光源，落入了终于艰难隙开一丝的眼缝。

不是爆炸的火光，也不是能量余烬的荧光。

而是……天空本身的光。

天色似乎亮了一些？灰蓝色的云层缝隙中，透出些许苍白的日影。

混乱的战场硝烟依旧弥漫，但爆炸的巨响似乎止歇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熔融金属的气息、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由血腥、机油和焚烧枯枝混合而成的怪诞气味。

视线模糊而晃动。

首先聚焦的，是旁边地面上深深插着的——那柄幽蓝色的外星金属利刃。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冰冷的锋刃上沾染着暗红、蓝绿混杂的粘稠血迹，在昏沉的晨光下反射出邪异的光泽，像一块沉入墓土的墓碑。几缕嫩绿与灰白交织的光丝，正从握着它的那只近乎灰白的僵硬手掌边缘极其缓慢地延伸出来，如同缓慢蠕动的藤蔓，试图攀附缠绕其上。

顺着这诡异的金属刃锋上移视线……

蔡连书残存的意识猛地被攥紧！

就在距离他头部不过十米开外！

那个只探出上半身、如同地狱魔神造物般的萨格拉异变体，正以一副极其扭曲的姿态倒伏在地！

它的上半身被那巨大森白骨爪牢牢钉死脚踝。

而那原本恐怖的腰腹要害处，此刻更是惨不忍睹！

一道巨大撕裂的豁口依旧敞开着，内部的血肉筋膜呈现出令人作呕的蠕动状态！无数暗红色与嫩绿色夹杂、形态如同活体神经束的怪异根须，正从豁口深处疯狂地蔓延出来！它们在萨格拉的血肉和那钉死它的森白骨爪爪背之间疯狂缠绕、穿插！

这些根须像贪婪的寄生虫，又像混乱的缝合线，每一次蠕动都抽取着萨格拉体内的暗红能量，却又似乎试图用自身那怪异的生机去“粘合”那被蔡连书用幽蓝利刃凿击过的骨爪裂纹处！

暗红的能量流在根须内部奔涌。

嫩绿的荧光在根须表面挣扎闪烁。

两者扭曲共生，形成一种极其不稳定、却又暂时达成恐怖平衡的能量交换系统——一方被强行汲取作为“养料”，另一方则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萨格拉那巨大的、布满异变瞳孔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从扭曲的口器中淌出大量混合着破碎内脏残渣的粘稠体液。它的呼吸（如果还能称之为呼吸的话）沉重而缓慢，每一次都带着巨大的痛苦抽搐。那些混乱暴戾的思维波动，此刻只剩下一片混沌麻木的……沉寂。

蔡连书喉咙深处发出一丝模糊的、仿佛漏气般的声音。

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冰封。

视线挣扎着继续移动……

越过被骨爪钉死的萨格拉，再越过一片燃烧着残骸火苗的开阔焦黑地带……

那个在母舰坠毁前从飞梭残骸中爬出的纤细掠夺者士兵！它竟然还没逃走！

它就躺在距离围墙阴影边缘更近一些的地上。断裂的右臂接口处，不断渗出黏稠的银灰色液体和细小的电火花。原本相对完好的银色精工装甲此刻也布满了刮擦和爆炸冲击造成的裂痕。

但它的动作吸引了蔡连书的目光。

它侧着身体，仅存的左臂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抬起，覆盖着装甲的手掌上，掌心向上摊开。

掌心中央，稳稳地托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

蔡连书昏沉的意识瞬间被强烈的不协调感击中！

那并非武器，也非科技仪器。

那是一枚……卵石？

不。质地更温润。外形更加圆润不规则。

大小约如鸽子蛋，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仿佛还在流淌的粘稠蓝绿色能量膜！

透过那层膜，能看到核心是一团极其纯净的、如同凝固海水的靛蓝色。这纯净的靛蓝色核心深处，隐隐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空般的光点缓缓流转。

那枚靛蓝色的核心……

蔡连书觉得非常眼熟！极其眼熟！

这纯净的靛蓝光芒……

与之前在那巨大球舱中，连接在萨格拉脊椎上、被他一击粉碎的那个绿色晶体核心，在能量核心的质感上……何其相似？！只是颜色不同，一个是充满恶意的剧毒之绿，一个却是纯净幽深的靛蓝！

这个士兵……在核心爆炸前……抢出了萨格拉能量的核心？还是这球舱本身某种未损毁的备用核心？

就在他意识被那靛蓝核心吸引的瞬间——

一道极其迅捷、如同没有重量的阴影，几乎贴着地面，从数十米外那个之前被他瞥见的小高坡方向飞掠而下！目标首指那纤细士兵掌心托着的靛蓝核心！

是之前那个单膝跪地、掌心闪烁着稳定蓝光的神秘人！

他来了！如同精准等待猎物的黑豹！

“嘶——！” 那纤细的士兵也发现了逼近的威胁！喉咙里发出高频的、类似昆虫振翅的警报嘶鸣！它猛地试图合拢那只唯一完好的手掌握住核心！同时身体挣扎着想向后翻滚逃离！

但它受伤太重了！动作慢了一步！

那只覆盖着银色甲片、线条流畅矫健的手，五指己然张开！精准地从上方如鹰爪般落下，指尖缭绕着冰冷的、淡蓝色的能量弧光，狠狠抓向那暴露在掌心的靛蓝核心！

纤细士兵的左臂装甲爆开抵抗的火花！

但那淡蓝电弧如同附骨之疽，无视了护甲干扰，瞬间缠绕上那靛蓝核心表面的蓝绿色能量膜！滋滋的灼烧声瞬间响起！

“噫——！” 一声短促尖锐到几乎撕裂空气的、痛苦与惊惶杂糅的尖叫（与之前的电子音截然不同！更像一种生物惨嚎！）从它头盔下炸开！

两股力量在靛蓝核心上交锋！

神秘人想要强行剥离那层蓝绿保护膜并夺取核心！纤细士兵在剧痛中拼死抵抗，试图激活最后护盾或拉回核心！

两种能量激烈碰撞！靛蓝核心在那电弧拉扯下，竟脱离了能量膜包裹，弹起在半空！

就在此刻！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晨曦中第一声鸟鸣般清越纯粹的音波，极其突兀地，从萨格拉那巨大伤口深处猛烈绽放！这声音仿佛带着实质的净化之力，瞬间穿透硝烟和能量嘶鸣！

下一秒！

噗嗤——！！

一双手臂——一双纤细、匀称、皮肤呈现出一种略显苍白的少女象牙色泽、指关节优雅、掌心处却残留着几道微弱嫩绿荧光纹路的纤纤玉手——带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感，猛地从那巨大的、覆盖着暗红嫩绿异种根须和蠕动血肉的恐怖豁口中——狠狠撕开！

哗啦！

伴随着大量粘稠体液的喷涌，一个赤裸的、蜷缩着的少女轮廓，如同破茧的蝴蝶，裹挟着浓郁的嫩绿光屑和丝丝缕缕的暗红血线，从萨格拉那地狱般的腹腔伤口里，被自己的力量弹射了出来！

她身上沾染着污浊的粘液和血迹，但的肌肤大部分呈现出奇异的洁白。凌乱的湿发贴在光滑的额角和肩膀上，发色如同燃烧正旺的炭火中心——暗红与深紫交织，流淌着金属般的奇异光泽。她的身体在半空中舒展开来，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初生的懵懂与力量感，轻盈地在空中一个旋身卸力，最终稳稳地落在距离蔡连书不到两米远、靠近巨大骨爪附近的焦黑地面上。

她落地后，身形微微晃动，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旁边的物体。

而她的身边，只有那柄深插泥土的幽蓝金属利刃。

纤细的五指带着些许粘液和嫩绿荧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搭在了冰冷锐利的刀背上。

蔡连书的眼睛在这一刻猛地瞪到极限！

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这少女微微抬起头时，那双如同刚刚被泉水清洗过的、尚未沾染尘埃的纯净眼眸——它们并非人类瞳孔的形态，而是两片极为深邃、如同蕴含着小型星系的靛蓝色旋涡！那旋涡的核心处，两点细微却璀璨的星光如同远古燃烧的星辰印记！

这双眼睛……与那纤细掠夺者士兵争夺失败的、悬浮在空中散发出纯净靛蓝光芒的核心——何其相似？！如同本质归一的双生子！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蔡连书的视线无法从那少女纯净却非人的靛蓝双眸上移开。

少女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那双蕴藏着星辰旋涡的眼睛微微流转，带着初生者纯然的疑惑和探索，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蔡连书苍白的脸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跨越了生命形态的奇异感觉如同微弱的电流，刺穿了蔡连书冰冷麻木的心脏。

就在这微妙的静止画面之外——

“抓到你了！”

一声冰冷低沉的断喝，伴随一只覆盖淡蓝能量电弧的手，狠狠抓住了那空中被双方能量拉扯后短暂浮空的纯净靛蓝核心！银甲的边缘在灰蒙蒙的光线下闪烁寒芒！

同时，远处天空传来隐约急促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支援者？新的秃鹫？还是…人类的反应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