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万象塔·阵衍洪荒

冰冷、厚重、带着亿万年血腥尘埃的空气涌入肺叶，刺得喉管生疼。林默生挣扎着坐起，玉墟心印在额心缓缓流转，冰凉的纹路抚平了意识深处的最后一丝惊悸。他环视这片巨大的金属坟墓——断裂的青铜巨构如同被钉死在虚空中的泰坦残骸，无数狰狞的爪痕深深烙印在它厚重的装甲带上，边缘残留的紫色污染能量如同毒疮的脓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这里，只是战场边缘的废料坟场。

蔡连书的身影如同一柄插入平台的断刃，他站在不远处，翡翠瞳孔倒映着那座如死亡之剑般刺向破碎穹顶的青铜巨树残骸（名为“镇狱钟”的投影）。玉墟心印无声运转，空间结构的涟漪反馈带来更糟糕的信息：这座名为“因陀罗”的巨构确实死了，死的透透的，核心被彻底贯穿毁灭，连余烬的温度都不复存在。唯一的出口……是在那无数毁灭性创口的核心交汇处，一道由毁灭本身撕裂的、不断渗漏出混乱空间乱流的巨大时空裂缝！裂缝边缘，无数残留的空间坐标碎片被乱流冲刷、湮灭，如同风中残烛，指向的方向散乱而危险。

就在这时！

嗡————

一道温和、空灵、仿佛穿透了无尽岁月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在两人意识核心深处……轻轻敲响！

不是来自现实！而是首接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钟声余韵未消，两缕凝练的意念如同温润的泉流，瞬间融入两人的心印：

“镇狱钟响，万法引归……后辈……此路……”

冰冷的金属坟场与归墟死寂被彻底抛在身后。当双脚踏上万象塔温润如玉的台阶，浩瀚纯净的混元之气如温暖的潮汐浸透肺腑，林默生竟生出一丝恍惚——仿佛这方塔楼独立于宇宙之外，隔绝了所有的血与灰。他侧目，蔡连书如同沉寂的古剑站在身侧，剑意收敛，却酝酿着更锋锐的寒芒。

玉阶尽头，“万象”古碑道韵深沉。塔首层敞开的玉门内，那片厚重到足以凝滞虚空的土黄色光晕，如同通往洪荒大地的核心。

一步。

踏入光晕。

嗤——！

没有天地倒转，没有混沌狂潮。

只一道光。

一道玄黄凝练、细若发丝、却又仿佛蕴含着亿万山川重量的……土线！

无声无息，自光晕深处倏然斩出！超越了空间的界限，无视了时间的流淌，就那么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地——

抹过了两人刚刚踏入门槛的身影。

快！

无法理解！

无法抵抗！

林默生额心的玉墟玄印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蔡连书心海深处的寒霜剑棘域刚刚凝出一丝冰晶锋芒！

世界瞬间褪色、淡化、崩解。

剧痛！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意识如同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被强行撕扯、粉碎！

死亡！

绝对的、冰冷的、毫无反抗余地的死亡！

嗡……

仿佛只过去了一瞬，又仿佛经历了亿万载的沉沦。

意识如同从深海中挣扎浮起。

冰冷、僵硬、带着死亡残留的麻木感。

林默生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冰冷的巨大平台上。

前方，不再是想象中的殿堂核心，而是一片……难以用语言形容其辽阔的、缓缓旋转的……星空？！

不！不是星空！

是星……球！

一座由九颗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古老厚重土系道韵的巨型星体构成的通天巨塔！

九颗星体如同被无形神链强行束缚叠加！自下而上，从最底层覆盖着亿万年冰尘冻土、山脉如同巨大疤痕般的冰冷行星；到中层熔岩之海流淌、大地板块如龟甲裂开的焦灼世界；再到上层云雾缭绕、仙山悬浮流转的奇异界域……每一颗星球都庞大到足以容纳数个星系！九颗星球之间，亿万道由纯粹玄黄道则凝成的实质化“地脉锁链”将它们紧紧缠绕、链接！

这就是万象塔第一层——伏羲阵衍界！它以九星为基，布下横跨星河、演算洪荒的究极阵图！每一颗星球上的山川湖海、冰霜烈火、风云雷电……皆是阵纹！每一道流转的玄黄地脉锁链，皆是阵元！

而他此刻，正站在最底层那颗覆盖着亿万年冰尘冻土的星球表面一座巨大的、散发着恒固阵道清辉的暗青色金属平台上！平台仿佛建立在一座冰晶山脉的顶端，被一层透明的、流转着无数基础防御阵纹的玄黄光幕所笼罩。光幕之外，是无尽冻土的死寂冰原，以及远处天穹中混乱肆虐、足以冻结金铁灵魂的极寒乱流！一股宏大、沧桑、带着厚重承载却又威严无比的无上阵意弥漫整个星球！

平台上人影稀疏。百余人分散盘坐在光幕边缘各处，有人眉头紧锁推演着身前的算筹模型，有人失魂落魄望着光幕外，还有人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平台上空，悬浮着一幅幅微缩的、不断变化的九星阵图幻影，清晰地标注着每颗星体当前流转的恐怖阵势变化和能量层级。

林默生身边不远处，一个满脸风霜、身着残破法袍的年轻修士失神地喃喃自语：“整整七十二年……寒冰死煞阵的第三重阴旋变化我都未曾参透……五成阵意……究竟要悟到何年何月？”他身边一个老者悲凉接话：“道友省些力气吧……老夫在此一百三十二载……连地火焚世阵的表象都未能窥破……安全区内无法真悟道韵啊！”

更远处，几名修士聚在一起，其中一人（正是之前被称为元辰子的道人）正傲然指着光幕外：“紫薇前辈请看！伏风位那片千仞冰崖下的‘冥眼煞涡’，其流转的混沌归藏之力虽强，但其核心牵引点每过九百息必会因下方的冻火山爆发产生一丝扰动！若能抓住那毫厘间隙……”

“哼！”另一个角落，那被称为紫薇老者的修士头也不抬，手中黑白棋子崩解重组得更快，“元辰子，你推演那冻火山爆发之力都用了八十年！想抓那煞涡间隙？……不悟透万寒归藏阵力与焚世之火的根本冲突转化之机，强行靠近……死路一条！”

安全区！

林默生瞬间明白了这座光幕平台的意义！这里是伏羲圣皇给予参悟者唯一的庇护所！只要不踏出平台边缘的光幕，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代价是——在此区域内，只能依靠推演和观察外界的阵势变化进行“盲人摸象”般的领悟！无法真正接触、感知那浩瀚无边的洪荒阵道真意！真正的明悟，必须踏入阵中，用生命去赌那一丝灵光！

他望向身旁。

蔡连书同样苏醒，冰冷的翡翠瞳孔扫过安全区众生相，最后死死定格在平台光幕之外那片死寂冰原上。光幕边缘，一个如同玉雕般凝固的清瘦老道身影印入眼帘——那老道道袍破烂不堪，甚至无法辨认年代，全身覆盖着厚厚的、如同与下方冰山融为一体的玄冰！他盘膝而坐，对身外之事毫无所感，唯有那双低垂的眼帘深处，仿佛有无数星斗在推演生灭！陆鸦道君！ 平台光幕的一角，一行古老的刻痕无声说明了一切：【于第一层伏风界寒玉山下枯坐一百三十二万九千七百五十六载，参悟混沌归藏阵意九成七，待尽！】

一百三十万年？！

林默生瞳孔骤缩！额心玉墟玄印剧烈跳动！他能清晰感知到陆鸦道君所在位置的光幕之外，虚空之中，无数道足以将大星瞬间冻裂的“千山寒煞脉”如同无形的、由绝对零度凝结成的亿万巨蟒，正疯狂地抽打、碾磨、轰击着陆鸦道君体表的那层玄冰！每一次轰击都足以让太乙金仙灰飞烟灭！但那层薄冰却如同宇宙奇点般岿然不动，甚至将轰击而下的恐怖寒煞之力强行吸收、转化为自身推演的养料！即便如此，玄冰之上也己布满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百万载枯坐，只求最后那一线机缘？！此人之执念……何其可怖！

就在此时！

平台一角的光幕骤然亮起刺目血光！数名修士惨叫着被一股无形的斥力从平台上狠狠弹开！同时，元辰子脸色剧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身前推演的算筹模型轰然炸碎！

“该死！是‘地煞裂空阵’轮转到烈火星的焚世火狱位了！”他绝望嘶吼！只见上方悬浮的烈火星阵图幻影骤然变成一片刺目的熔金色！“快避开烈炎煞风席卷的平台边缘！快……”

话音未落！

嗤嗤嗤——！！！

平台前方那片冰原的极深处！大地毫无征兆地裂开无数巨大的、仿佛通往地狱岩浆核心的深红裂谷！滚烫的黑色岩浆裹挟着足以熔断法则链条的毒气喷涌而出！同时，头顶天幕如同被无形巨爪撕裂！形成纵横交错的巨大漆黑裂隙！恐怖的、带着纯粹大地重力法则和空间切割之力的玄黄乱流如同毁神之鞭，从天空和大地的裂口中同时爆发！疯狂绞杀切割着光幕之外的一切！目标范围——赫然覆盖了林默生他们所站区域的平台前方数百里！

双阵叠加！地煞裂空阵与焚世火狱阵轮转至重叠攻击区域！安全区边缘亦在笼罩之中！

“不——！”数名避之不及、被斥力弹出光幕范围的修士瞬间被玄黄乱流卷入！身体如同脆弱的纸片般被撕成粉碎！连神魂都被那熔岩毒气与空间切割同时湮灭！

平台内部，靠近这侧边缘的所有修士面色惨白，疯狂后退！

噗嗤！噗嗤！

两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如同恶毒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平台边缘的光幕外侧撕裂进内部安全区！正处在裂缝生成点的两名倒霉修士瞬间被腰斩！尸块混合着鲜血内脏洒了一地！光幕剧烈波动，在双重阵力夹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真正的死亡威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逼近安全区内部！

“赌一把！” 一个念头如电光般闪过林默生脑海！是必死的绝境，亦是千载难逢的感悟之机！

在那两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因为阵力转换波动即将弥合的刹那！玉墟玄印疯狂运转！将自身玉清空间道痕与葬土之锚的稳固之力压缩到极致！

“进！”

一声低吼！他竟不退反进！拖着残破的玉化左臂，如同扑火的飞蛾，主动冲向了那两道细小的、却连通着光幕外灭世阵力风暴最边缘的……空间裂缝！

蔡连书眼中寒光暴射！没有丝毫犹豫，剑意引动冰霜护体，紧随其后！

噗！噗！

两人身影瞬间被那弥合的细小裂缝吞噬！

下一刻！

轰隆——！！！

难以想象的毁灭力量从西面八方瞬间挤压、撕裂而来！

林默生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碾磨天地的大磨盘！周遭不再是冰冷的寒气，而是焚烧法则的毒炎和撕裂空间的重力玄黄乱流！玉墟玄印撑开的护体空间膜仅坚持了万分之一秒便剧烈扭曲！全身骨骼肌肉瞬间被重力乱流挤压得咯吱作响！剧痛如同岩浆灌脑！死亡的冰冷再次刺入灵魂深处！

噗嗤！

玉化左臂在恐怖的外力碾压下，一道早己布满裂纹的伤口瞬间扩大！冰冷的玉屑混合着暗金色的能量液狂喷而出！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意识在崩溃边缘！

但！

玉墟玄印在这一刻被毁灭性的压力强行催发到前所未有的极限！它不再被动抵抗，而是如同濒死反击的巨兽！疯狂攫取、吞噬着周遭狂暴阵力中蕴含的那一丝丝……与伏羲阵道本源同源的玄黄道则碎片！连同那空间撕裂轨迹中蕴含的阵纹变化信息！

第一次死亡！于此重叠双阵风暴核心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