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指尖暖意与六宫风波

自那夜书房烛火下的“仙法夜谈”后，林妙妙感觉自己和太子潇御珩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而坚韧的丝，既清晰可见，又触碰不明。他依旧会唤她“小妙子”，依旧会留她夜谈那些“玄妙仙法”，目光深邃难辨。而她，在竭力维持鹌鹑表象下，那颗心却总是不受控制地为他一个眼神、一句低语而悸动，又为那近在咫尺的暧昧而惶惑不安。

这日，林妙妙在户部整理账册时，手指不慎被一册陈年卷宗边缘锋利的竹篾划开了一道口子。血珠瞬间沁出，染红了泛黄的纸页。

“嘶！”她痛得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想缩手。

“别动。”

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林妙妙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潇御珩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后，眉头紧蹙，那双总是深潭般的凤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她指尖那抹刺目的鲜红，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

“殿…殿下！”她慌忙想把手藏到身后。

“手伸出来。”潇御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威压。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想要缩回的手腕。他的指尖微凉，力道却沉稳有力，不容她挣脱。

林妙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传来一阵奇异的灼热感，让她脸颊发烫，连指尖的疼痛都忘了大半。

潇御珩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洁净的锦帕和一个精巧的白玉小瓷瓶。他拔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药香弥漫开来。他动作极快，一手稳住她的手腕，一手捏着沾了药液的帕子，极其精准地按在了她流血的伤口上。

药液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刺痛，林妙妙忍不住“嘶”了一声，指尖微微颤抖。

“忍一忍。”潇御珩的声音低沉，手上的动作却极其轻柔细致。他仔细地用帕子清理掉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又从瓶中倒出少许淡黄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那药粉似乎有奇效，火辣辣的刺痛感立刻减轻了许多。最后，他用那方素帕，动作娴熟而轻柔地为她包扎好伤口，打了一个利落又不会太紧的结。

整个过程中，他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瓷器。日光透过户部高窗洒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冷玉般的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林妙妙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专注侧颜，看着他修长手指灵巧翻飞的动作，感受着他指尖偶尔划过自己皮肤带来的微凉触感，还有那份不容忽视的、小心翼翼的温柔……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温热的蜜水里，又甜又胀，指尖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口，似乎连带着将某种无形的隔阂也一并划开了。

“好了。”潇御珩松开她的手腕，将药瓶塞好递给她，“此药一日一换。这几日莫要沾水。”

“谢…谢殿下…”林妙妙捧着小药瓶，声音细弱，耳根红透，只觉得被他握过的手腕和包扎好的指尖，都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暖意。

这份暖意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被一场因她而起的风波席卷。

几日后，林妙妙随侍潇御珩参加一场宫宴。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看着那些只动了几筷子便被撤下的山珍海味，想着户部账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浪费数字，林妙妙忍不住对着旁边侍立的小太监锦绣低声吐槽：“这也太奢靡了！好多菜动都没动就撤了，够冷宫吃一个月了！要是能搞个‘光盘行动’，或者把剩菜合理利用起来，能省下多少银子啊……”

她声音虽小，却清晰地落入了身旁潇御珩的耳中。

潇御珩执杯的手微微一顿，侧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深意。

翌日，林妙妙就被“请”到了东宫书房。

“你昨日所言，‘光盘行动’、‘剩菜利用’，细说。”潇御珩开门见山，指尖敲击着桌面。

林妙妙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又嘴快惹祸了！但看着潇御珩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她只能硬着头皮，将现代社会的节约理念包装成“仙姑梦中所授的‘惜福养德’仙诀”，磕磕巴巴地阐述如何提倡按需取食、减少浪费，如何将品相完好的剩余食物赏赐给宫人内部消化，如何将食材边角料用于制作酱菜、肥料等循环利用。

潇御珩听完，凤眸微眯，沉吟片刻，道：“此‘仙诀’甚合天心民意。孤看，便由你来拟定一份‘六宫节约倡仪书’，推广施行。”

林妙妙：“……” 殿下！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六宫妃嫔能听我一个小太监的？！

然而太子旨意如山。林妙妙只能绞尽脑汁，将那套“惜福养德仙诀”用最晦涩、最“仙气飘飘”的文言文写出来，再夹杂些“天道循环”、“物力维艰”的大道理，凑成一份厚厚的长卷。

倡议书一经潇御珩朱批推行，顿时在六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底层宫女太监们自然是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林公公提出的“按需取食”、“余食恩赏”、“物尽其用”简首说到了他们心坎里！这意味着他们也能偶尔沾光尝到些主子们的好东西，省下的份例说不定还能多发点！

可那些习惯了奢靡排场、锦衣玉食的妃嫔们却炸开了锅！尤其以王嬷嬷的主子——位份颇高的贤妃为首。

“岂有此理！”贤妃在自己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气得将一只上好的官窑茶盏狠狠摔在地上，“一个冷宫出来的腌臜阉人，也敢对本宫的用度指手画脚？！什么‘光盘行动’？简首荒谬！本宫身为西妃之一，用几道菜还要看一个奴才的脸色不成？！”

王嬷嬷立刻火上浇油，尖声道：“娘娘息怒！那林小安仗着太子殿下几分青眼，便不知天高地厚！弄出这等幺蛾子，分明是打娘娘们的脸！更可气的是，那些下贱胚子得了点残羹冷炙，竟对那小阉货感恩戴德，说什么‘林公公仁善’！长此以往，这六宫还有没有尊卑了？！”

贤妃眼中寒光闪烁：“哼！一个奴才，也配称‘仁善’？本宫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到几时！王嬷嬷，给本宫盯紧了他！本宫就不信，他一个小太监，能干净得了！”

一时间，“林公公”之名响彻六宫。有人暗中感激，有人咬牙切齿。林妙妙走在宫中，都能感受到各种或探究、或嫉妒、或怨毒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她知道，王嬷嬷那双刻毒的眼睛，一定在某个阴暗角落死死盯着她，等待着她露出破绽。

而潇御珩，则如同稳坐钓鱼台的执棋者，冷眼旁观着这场因“节约倡议”而起的风波，也看着他那只总想缩回壳里的小乌龟，被这风波推着，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也更危险的舞台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