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川变了

在城市的一隅，网吧内灯光昏暗，烟雾缭绕，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小川像一只迷失在黑暗中的孤舟，蜷缩在那逼仄角落里，身体紧紧地挨着那有些破旧的电脑桌。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慌乱地跳跃着，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双眼布满血丝，却死死地盯着屏幕，周遭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被他隔绝在外。屏幕散发的幽光，冷冷地映照着他那邋遢的面容，头发凌乱地纠缠在一起，油腻得打着结，衣服上污渍斑驳，隐隐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酸臭味。身旁的桌子上，堆满了吃剩的零食包装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空饮料瓶，见证着他在这虚拟世界里的沉迷与放纵，他整个人己深深地陷入游戏的虚幻漩涡，难以自拔。

李霞迈着沉重且疲惫的步伐走进网吧，每一步都好似承载着生活的千斤重担。当她的目光触及儿子那不样的身影时，心中的怒火瞬间如被点燃的干柴，“噌”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她快步冲过去，带着满心的焦急与痛心，一把扯下小川的耳机，声嘶力竭地吼道：“小川，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整天就知道打游戏、吃零食，你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小川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激灵，不耐烦地抬起头，看着母亲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嘴里嘟囔着：“你别管我，烦死了！”说完，便伸手去抢母亲手中的耳机，那动作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倔强与叛逆。

李霞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是失望与无奈交织的泪水。她的手无力地松开，像是放弃了最后的挣扎，任由小川重新戴上耳机，继续沉浸在那让他迷失的游戏世界中。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满是对儿子的担忧和对生活的绝望。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起了乖巧懂事的女儿林悦，那个从小就历经无数苦难的孩子，如今还在婚姻的围城里苦苦挣扎，而眼前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儿子，却如此这般不懂事，这怎能不让她痛心疾首，好似有一把尖锐的刀，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地划着。

回到公司宿舍，李霞默默地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思绪飘回到了过去那些艰难的岁月。往昔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生活的困苦、家人的离散、旁人的冷眼，像电影般在她脑海中放映。晚上，小川回到宿舍，看到李霞坐在床边默默地流泪。他的心中微微一动，一丝愧疚如闪电般瞬间划过，但很快就被游戏带来的兴奋感所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李霞缓缓抬起头，看着小川，声音颤抖且带着哭腔说道：“小川，我把我这个月的工资都给你，以后这个家就由你来管吧。你也不小了，咱家欠的外债，你想还就还，不想还拉倒。我是真的没力气再管你了。你知道吗？当初为了生你这个男孩，我们把你二姐送人了。那时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艰难了。家里穷得叮当响，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你爸的教师工作因为裁员你爸下了岗，整天唉声叹气，我一个人操持着家里，既要照顾你和你姐，还要想办法挣钱。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我们心上，说咱家没个儿子就断了香火，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为了生你，我怀着孕还得去地里干活，累得首不起腰，脚也肿得像馒头一样。生你的时候难产，差点就死在产床上，可我还是咬牙挺过来了，就盼着能把你好好养大，让日子好起来。”

“你二姐被抱走的那天，我感觉天都塌了。我吃不下饭，喝不下水，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我满脑子都是她的哭声和可怜的模样，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心就像被千万根针扎着一样疼。那时候虽然日子穷，但一家人在一起也是幸福的。可现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的声音哽咽着，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心酸，那是一位母亲破碎的心在滴血的声音。

小川静静地听着，那些曾经被他忽视、遗忘的画面如潮水般一幅幅地在脑海中汹涌浮现。他看到了母亲为了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艰辛与努力，看到了自己的任性、荒唐和不懂事，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的不堪。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与自责，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他要改变，要努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要找回那个曾经充满温暖与幸福的家，那是他心灵深处最渴望的港湾。

小川缓缓放下手中的钱，那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放下的是过往的不羁与荒唐。他走到李霞身边，轻轻地、带着一丝颤抖地抱住了她，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妈，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你别伤心了。”李霞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愣住了，像是被一道温暖的电流击中，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她紧紧地抱住小川，放声大哭起来，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而小川的这一抱，也让她看到了一丝久违的希望，或许，这个家真的还有救，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小川抬起头，看着母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妈，你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你平时花啥？”李霞抬起满是泪痕、红彤彤的眼睛，那眼睛里写满了生活的沧桑与对儿子的疼爱，声音略带沙哑地说：“公司管吃管住，我一分钱也不用花。妈来这外面打工，拼死拼活地干，为的啥？不就是为了多挣点钱，让你能过得好点。可你看看你现在，整天就知道混日子，妈这心里……”说到这儿，李霞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继续说道，“妈知道以前家里穷，对你和你姐亏欠太多，尤其是你二姐，当初把她送人，那是妈一辈子的痛。现在就想着你能争点气，把日子过好，可你怎么就不明白妈的苦心呢？”

小川听着母亲的话，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长时间玩游戏而有些颤抖的手，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甸甸的。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些曾经被他刻意忽略的过往，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补衣服的身影，那专注而慈祥的神情；为了几毛钱和菜贩讨价还价的样子，那无奈又坚韧的姿态；在工厂里忙碌得汗流浃背的情景，那疲惫却坚强的身影……一一在他眼前浮现，像一把把重锤，敲打着他的心灵。

“妈，”小川终于抬起头，眼神中不再是之前的不耐烦和叛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愧疚和决心，那眼神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少年的成长与蜕变，“我错了，我以前太不懂事了，只想着自己玩得开心，从来没考虑过你的感受。从今天起，我一定改，好好挣钱，把这个家撑起来，让你过上好日子。”

李霞听到儿子的这番话，愣住了，仿佛眼前的这个儿子突然变得陌生而又熟悉，陌生的是他的改变，熟悉的是那久违的懂事与担当。过了一会儿，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尽管眼中还带着泪花，但那笑容里却有着对未来的一丝希望，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好，好，只要你肯改，妈就高兴。”李霞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川凌乱的头发，那动作里饱含着母爱的温柔与包容，就像小时候那样，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美好，而这份美好，也将成为他们重新出发的力量源泉。

从那以后，小川真的彻底变了。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照亮大地，他就早早地起床，迎着微风奔赴车间。在公司，他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搬运着沉重的材料，肩膀被磨得红肿破皮，他只是简单地处理一下，便又继续投入工作。中午休息时，别人都在找地方休息放松，他却像一块干涸的海绵，主动向经验丰富的范小江请教技术问题，双手常常被工具磨得满是血泡，他却从不喊疼。下班后，他主动找领导要求晚上加班，只为多挣一点加班费，那忙碌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日子虽然辛苦，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和力量，每一滴汗水都见证着他的成长与坚持。

李霞也同样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着，她在工厂的食堂里就像一颗坚韧的螺丝钉，原本瘦弱的身体在长时间的劳作下愈发显得单薄，但她的眼神中却透着坚定，那是对生活的不屈服和对未来的信念。她把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省吃俭用，那些节省下来的钱，不仅仅是数字，更是他们一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待。

几个月过去了，小川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勤奋，在工作中脱颖而出，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和认可。他不仅升了职加了薪，还获得了一些额外的奖金。那一刻，他激动得眼眶泛红，拿着钱一路小跑来到李霞面前，那步伐轻快得像一只小鹿。他兴奋地说道：“妈，这是我这段时间努力工作挣来的，你看，我们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李霞看着手中的钱，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这次却是幸福的泪水，那泪水里倒映着儿子的成长和他们一家人的未来。

就这样，母子俩相互扶持，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新生活迈进。曾经那个破碎的家，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渐渐恢复了生机，充满了温暖与希望，而那些过往的苦难，也成为了他们心中最宝贵的财富，时刻提醒着他们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就像在风雨后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引领着他们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光，宛如一场悄然而息却又力量强大的蜕变之旅，小川彻底告别了往昔那个浑浑噩噩、迷失在虚拟世界中的自己。回想起曾经，那些挣来的辛苦钱，都如流水般消散在了网吧那昏暗的角落里和各种毫无意义的零食之上，而如今，在公司宿舍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他与母亲李霞相互依偎、彼此扶持，靠着一分一毫的节省，竟奇迹般地攒下了 一万五千块钱。

李霞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那叠钱上，似是透过它看到了过往的艰辛与不易，也看到了未来的希望曙光。她抬眸看向小川，眼中满是慈爱与期许，轻声说道：“川儿，咱家盖房子那阵儿，你姐在你三姐那儿借了些钱。后来她还了一部分剩下的这些，妈想着咱就别让你姐再扛着了，咱把这钱还上，好不好？”小川望着母亲眼中闪烁的泪光，那是一位母亲对子女深深的疼惜，他的心头微微颤动，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与疼惜：“妈，您就放心吧。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往后的日子，我绝不会再让姐为家里的事儿劳神费心，我长大了，会把这个家扛起来的。”

当还钱的这一天来临，小川怀揣着那叠承载着希望与担当的钱，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地递到三姐张荣的面前，那一声“三姐”，叫得真挚而恳切。而后，他又转向三姐夫范小江，脸上带着些许羞涩与懊悔，诚恳地说道：“三姐夫，以前的我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净做些糊涂事儿，让大家跟着操心。但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我会好好做人，努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范小江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对小川的认可与鼓励，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川的肩膀，感慨道：“好小子，看到你如今的模样，我们这心里真是欣慰极了。你能有这样的改变，就是对家人最好的回报。”

林悦的手机摔坏一周之后，工作上的联系变得极为不便，每一次因手机故障导致的沟通不畅，都让她在工作中陷入被动，这使她下定决心去买一部新手机。加之年关将近，生活的节奏愈发紧凑，她急需一部能正常使用的手机来维持日常的联络，让日子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

走进手机店，林悦看到众多品牌的手机。那些大品牌的高端机型固然有着出色的性能和精美的外观，可她在心里仔细盘算着自己的预算和实际需求后，还是放弃了那些价格不菲的选择。经过一番挑选和比较，她最终购买了一部七八百块的智能机。这部手机虽然没有大品牌的光环，但对于林悦而言，其功能足以满足日常的通话、信息交流以及简单的工作沟通，这让她感到心满意足，仿佛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找到了一个得力的生活助手，也为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重新搭建起了顺畅沟通的桥梁。

腊月二十三，正值小镇的集市日，街头巷尾早早地便弥漫起了浓郁且热烈的年味儿。林悦的心情虽如铅云般沉重，但想着新年将至，年货总归是要买的。好在这些天，她和楚泽宇之间那如坚冰般的冷战，也悄然出现了些许消融的迹象。

这天清晨，楚泽宇开着车，载着楚林欣和林悦前往农贸市场的大集。刚到集市口，喧闹声便如潮水般涌来。放眼望去，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那声音此起彼伏，这边一位裹着厚实棉袄、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大叔，高声吆喝着：“新鲜的蔬菜嘞，便宜卖啦，不新鲜不要钱！”那边一个系着围裙、满脸笑容的大妈，也不甘示弱地喊道：“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哟，香甜可口，热乎着呢！”各种摊位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摆满红红火火春联福字的摊位前，围满了挑选的人，摊主手脚麻利地给顾客介绍着不同款式；一旁堆积着五颜六色糖果干货的摊位，散发着的甜香和醇厚的干货气息；还有挂满崭新衣裳的摊位，衣料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光泽。人们穿梭其中，讨价还价声、欢笑声相互交织，构成了一幅鲜活且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画卷。

他们一家在集市里缓缓逛着，走走停停，精心挑选了些必备的年货，正准备往回走时，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急切地传来：“泽宇，等一会！”林悦和楚泽宇闻声回头，原来是徐凤芹。林悦连忙快走几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招呼道：“三姨，您也来赶集啦？”三姨脚步匆匆地走上前，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她抬手捋了一下，笑着说：“对呀，买点年货。哎呦，你们这是买完了？”几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三姨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突然神色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她微微前倾身子，看着楚泽宇说道：“泽宇，悦悦呀。前些日子我家你妹妹在北京同仁医院做的斗鸡眼手术。说来也巧，我们病房对床有个小姑娘，是歪脖子，你说神不神，居然也在那儿做了眼睛手术。我当时就上了心，特意给你打听了一下，感觉和你家欣欣的情况差不多，所以就想着赶紧回来告诉你，你得带着孩子去北京同仁医院看看。”楚泽宇听后，眼睛一下子瞪大，满是疑惑地挠挠头，问道：“三姨，这歪脖子跟眼睛能有啥关系？”三姨急切地摆了摆手，眼睛睁得圆圆的，说道：“哎呀，我当时也这么想，可那些医学上的术语我哪能说得清楚呀，但人家就是做的眼睛手术，做完之后脖子就好了，真事儿！”

林悦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中瞬间像是被点亮了一般，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她急忙跨前一步，双手紧紧拉住三姨的手，脸上满是期待与焦急，详细地询问起具体情况，三姨把自己知道的点滴细节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林悦听完，眼眶微微泛红，满是感激地说：“三姨，这真是太谢谢您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过了年之后我就带欣欣去看看。”

回到家后，林悦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在楚泽宇对面，双手交握，神色坚定地看着他说：“咱家现在的经济条件虽说不算宽裕，但也还没到要去借钱过日子的地步。况且这是孩子的希望啊，哪怕真的要借钱，只要有一线生机，咱们也得给孩子去看看。”楚泽宇起初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他对孩子的治疗早己心灰意冷，一想到过去西处求医却毫无结果，就觉得这次也希望渺茫，实在不想再折腾。但当他抬眼看到林悦那执着得近乎倔强的眼神，又不禁回想起自己过去的种种不是，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了一下，泛起一丝愧疚。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地说：“行吧，那就去看看。不过正月里我得在外跑车，能多挣些钱，你带着孩子去吧。”林悦听到这话，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想到楚泽宇终究是答应了，还是咬咬牙点了点头应下。

就这样，两人敲定了年后带孩子去北京看病的计划。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新年里，虽然依旧有着生活的压力和未知的担忧，但因为这份新的期待和希望，仿佛也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温暖。尽管前方的路或许荆棘丛生、崎岖不平，但为了孩子，林悦愿意鼓足勇气去试一试，去拼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