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疑的狗叫

黄芪当归炖老母鸡的香气，在小院里足足飘荡了三天。林清挽捧着粗陶碗，喝得那叫一个身心舒畅，连带着看修竹那张万年冰山脸都觉得顺眼了几分——虽然这小子依旧板着脸，把采来的药材往桂枝手里一塞就躲回西屋，连个眼神都不给，活像那断崖是他娘逼他跳的。

但林清挽是谁？现代投行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最擅长的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顺杆往上爬。鸡汤的滋润不仅补了气血，似乎还给她那孕傻的脑子开了光。她开始觉得，这破败的小农院里，处处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首先是那两个丫鬟。

丹枝和桂枝，依旧尽职尽责。丹枝劈柴挑水，力大无穷，动作干净利落得像台精密仪器。桂枝照料她的饮食起居，尤其是孕事，细致入微得堪比三甲医院VIP护理。但她们对“老爷”的态度，却始终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林清挽曾状似无意地提起：“也不知孩子他爹走到哪儿了，这兵荒马乱的……”

丹枝立刻接话，语气斩钉截铁，快得像预先排练好的台词：“夫人放心，老爷身手了得，定能逢凶化吉。” 说完就闭口不言，眼神飘向门外，仿佛多看林清挽一眼就会泄露天机。

桂枝则更圆滑些，一边给她揉着浮肿的小腿，一边温声道：“老爷心系夫人和少爷们，事情办妥了，自然会日夜兼程赶回来。” 话是暖的，可那“事情”是什么？办到猴年马月？一个字不提。

这种“绝对安全但毫无信息量”的回应，次数多了，傻子也能品出不对劲。这哪是对自家男主人的态度？倒像是对某个执行绝密任务、生死未卜的大人物的统一话术！

其次是家里的物件。

林清挽指挥景行把西屋彻底清扫了一遍，修竹住的那间，以前是杂物间，美其名曰“迎接冬日，除旧布新”。景行干得热火朝天，翻箱倒柜。在一个积满灰尘、快散架的破木箱最底层，景行翻出几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书册。

“娘！你看！有书！”景行献宝似的捧过来，小脸兴奋。在这识字率低得可怜的乡下，书本可是稀罕物。

林清挽接过来一看，眼皮就跳了一下。书页泛黄，但保存完好。一本封皮写着《九章算术注》，另一本更离谱——《武经总要辑略》！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注释和演算，字迹清峻有力，明显是成年男子的手笔，绝非修竹那半大孩子能写出来的。还有一本没有封皮，里面全是些晦涩难懂的符号和星图，看得她这个现代金融精英都头晕眼花。

谁家普通农户会看这种书？还做这么详细的笔记？这“林炎”怕不是个文盲，而是个隐藏的学霸？还是……学霸型武将？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景行在清理炕洞时，从厚厚的积灰里扒拉出一个小布包。布包破旧，里面却滚出一枚触手温润的物件。

一枚玉佩。

只有婴儿巴掌大小，玉质细腻，入手生温，绝非乡野之物。玉佩造型古朴，雕刻着一只……似龙非龙、似蟒非蟒的异兽？异兽盘踞在层叠的祥云之上，姿态威严。雕工极其精湛，线条流畅，细节栩栩如生，透着一股低调的贵气。玉佩边缘有些微磨损，系着一条颜色暗淡、但质地坚韧的玄色丝绦。

林清挽捏着这枚玉佩，心头巨震！这玩意儿，跟她看过的博物馆里那些王侯将相佩戴的古玉，气质简首一模一样！这绝不是普通地主老财能拥有的东西！

“娘，这……这是爹的吗？”景行好奇地凑过来看，大眼睛里满是新奇，“这上面的小兽，好威风啊！”

林清挽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收进怀里，面上露出几分“睹物思人”的伤感：“大概是吧……你爹他，以前……嗯，也是个有见识的人。”

她含糊其辞，心里却警铃大作。身手了得？饱读兵书数术？还藏着这种级别的玉佩？她这位“失踪丈夫”林炎同志，人设是不是有点过于复杂了？

她立刻联想到桂枝丹枝那讳莫如深的态度。如果林炎只是个普通的、外出谋生的农夫，她们何必如此谨慎？除非……他的身份，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麻烦！

这个认知让林清挽后脊梁骨窜起一股寒意。她下意识地抚上微隆的孕肚。她这穿越开局，怕不是地狱模式，而是地狱plus版？拖家带口，还自带隐藏大BOSS级麻烦？

疑心一起，看什么都像阴谋。

林清挽开始格外留意起院子外的动静。

以前只觉得这村子穷、安静。现在却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静”来。尤其是夜里。

丹枝守夜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她不再只是安静地待在门边，而是像一头机警的夜豹，时常悄无声息地游弋在院墙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漆黑的田野和远处模糊的山林轮廓。

有时，林清挽半夜起夜，会看到她像一尊石像般立在院中最高的柴垛上，迎着凛冽的寒风，一动不动。

这天深夜，林清挽又被腹中小家伙的“晨练”闹醒。她刚想翻个身，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

是狗叫。

村里养狗的人家不多，平日里狗叫也稀疏。但今夜，那狗叫声却显得格外诡异。

先是村东头老张家那条大黄狗猛地狂吠起来，声音急促而凶悍，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具威胁的东西。紧接着，像是连锁反应，村西头、村南头的狗也跟着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叫声杂乱，充满了不安和警告的意味。

这叫声……不对劲！不像是驱赶野猫野狗，倒像是……在示警？有什么东西进了村子？或者……在村子周围活动？

林清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狗叫声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渐渐平息下去。但那种令人心悸的、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弥漫开来。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间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是丹枝特有的、几乎听不见的落地方式。脚步声停在门边。

接着，是丹枝刻意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冷意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夫人安心歇息，野狗争食罢了。” 语气平静，却更像是在下达命令，安抚中透着强硬。

野狗争食？林清挽心中冷笑。骗鬼呢！刚才那狗叫的阵仗，分明是发现了陌生且具有威胁性的存在！丹枝越是刻意掩饰，越说明问题！

她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睁大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屋顶。怀里那枚温润的玉佩，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慌意乱。

玉佩、兵书、神秘的丈夫、深藏不露的丫鬟、暗处的窥探……这一切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胆战的轮廓。

她那位“外出未归”的夫君林炎，你到底……是谁？你给我们娘几个，到底留下了怎样一个危机西伏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