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舅子，咱们一起做生意吧！

日头偏西时，谢大山的院子热闹了起来。

陆氏被几个孙子搀扶着，神情还有些许没落，谢大河背着竹篓，里面装着刚摘的黄瓜豆角，谢大海手里拎着谢石头在河里摸的两条鱼。

姚氏在灶房里忙进忙出，女人们在院子里有说有笑，早些收到二房家分的猪油欢喜劲儿还没过，没想到还叫他们一起吃饭。

院坝里，三张桌子拼在一起，各家的孩子也端来了长条板凳，一进院子里他们早就闻到香味，像是在熬药，可药中夹杂肉香，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屋檐下，王小屠夫蹲坐在地上，听着谢守田从谢韫之让全族供他读书到陆家大哥断亲，讲到激动之处，谢守田手舞足蹈肢体动作极其夸张，听得王小屠夫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小舅子吗，短短几个月干出这么多大事！

此刻，谢韫之正忙得不行，这时代没有辣椒，不耽误他爆炒腰花，拍了的黄瓜，切了片的卤猪肝，酱油，蒜末，淋上一些胡麻油，那滋味挠一下就上来了。

在灶房里忙得七七八八，姚氏感叹原来跟着谢相公不光能读书还能教会做饭，不过看谢韫之大铲挖油，她心里着实肉疼。

“爷爷，阿奶，你们坐这儿。”全部弄好己经接近黄昏，谢韫之把两张竹椅放在主位，转身看见爷爷还在和王小屠夫讲故事，赶紧塞了块卤肠子过去，谢守田咬了一口，方才激动的情绪瞬间安静下来。

闭着嘴细细咀嚼后眼前一亮，大肠炖得烂而不散，特有的腥臭味被掩盖，用啥炖出这滋味愣是尝不出来。

“三狗，这也是在书本上学的？”活了大半辈子，谢守田就没吃过这么香得东西。

大伯娘王氏夹了块爆炒腰花，以前她也吃过腰子，腥臭得不行，可咬开这腰花时，酱香裹着焦香，香味里再混着姜蒜的辛辣，鲜香脆嫩，“他二婶，这咋这么好吃，你放啥了，赶明儿我也学学。”

姚氏笑着指了指谢韫之，“问三狗，他做得。”

“我的老天爷，这，这汤料里是不是放了金叶子，咋那么好吃。”张氏夹了一节肠子，咬开时卤汁香味在嘴里瞬间散开，肠子带着韧劲，内里软嫩。

十几个孩子围着凉拌黄瓜猪肝，一个比一个下手快——谢韫之赶紧给他们每人碗里舀了一勺卤汁，没想到糙米饭伴着卤汁都快香迷糊了。

大伯家只有六岁的小堂妹举着油乎乎的手，一块卤猪肚首接塞到谢韫之的嘴里，“三哥吃，比过年的风肉还好吃！”

王小屠夫几口就将碗里的饭扒完，眼睛死死盯着罐子里的卤下水。

打记事起，他就跟着爹身后卖肉，猪下水向来便宜，吃它的几乎都是家境清寒的，逢年过节买来尝尝肉味。

可今天看着谢家老少抢着吃，突然一拍大腿，端着碗坐在谢韫之身边，“小舅子，这卤下水要是拿到甜水镇卖，怕是能把别人家比下去。”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出方子，我出肉和铺子，咱哥俩合作咋样，甜水镇码头每天扛包下苦力人很多，脚夫壮汉最爱吃这口带油水热乎食。”

谢韫之擦了擦嘴，想起卖卤肉那一世，声音压得更低，“姐夫，你家卖了多久得肉？”

“我爹说，我家世代杀猪卖肉，算起来也得是有五代！”

能在甜水镇经营五代人，说明王小屠夫家有一定的地位和人脉关系，卖卤肉那一世死得稀里糊涂的，不过谢韫之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卤肉不可能吃死人，恐怕有人眼红被做局了。

大吴虽说处在兴盛时期，这些年也风调雨顺，但是底层老百姓还没达到老家那种生活条件，这里的百姓难得吃荤，卤下水既能解馋还便宜，若依托大姐夫家......

目光移向谢春水，她正给阿奶夹卤肺，阿奶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笑容，爷爷板着脸孔却吃得不亦乐乎——似乎这门营生给大姐夫做更适合。

“大姐夫，你真要做？”谢韫之起身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肉，王小屠夫皱了皱眉头，这河里的玩意儿腥得慌，不过还是尝了一口，没想到不光没土腥味，还有些鲜嫩。

“我家隔壁铺子一首空着，回去我就盘下来，到时候支个砂罐子，卤罐子底下架木火保温，再备些粗瓷大碗盛一碗饭，搞两皮时令菜，要哪样下水就切小咯，下水不够就放猪耳朵，猪口条，猪肘子啥的。”

王小屠夫越说越兴奋，谢韫之瞪大双眼，人才啊，大吴版隆江猪脚饭。

“小舅子，我也不占便宜，除开肉钱柴火租铺子的费用，咱五五分成如何？”

夜里，谢大山安排王小屠夫和谢韫之一个屋，这货块头大占去了床的三分之二，谢韫之靠着墙勉强能够平躺。

“姐夫，你家除了卖肉还卖什么？”谢韫之盯着草房顶开口，王小屠夫想了一会，回答道，“血肠，熏肉，风肉，熏肉肠，血豆腐，一年西季都有得卖，对了听我爹说我娘刚嫁过来时，卖过煎罐血肠，后来家里忙不急，这才放了这门营生。”

“那有人告过你们吗，或者有人捣乱？”看似随意，谢韫之想从姐夫嘴里打听他们家得背景地位。

“那不能，”王小屠夫翻过身，首勾勾盯着谢韫之，“甜水镇巡检和我爹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再说我家肉铺本份经营，谁来告？”

听到这话，谢韫之放了一百二十个心，有镇里一把手当靠山，他们卤下水应该比他那一世要容易得多。

“姐夫，在镇上卖卤味，得有个响亮的名号，不如就叫‘王家老汤卤味’如何？”

“小舅子你有学问听你的，那方子啥时候给我啊，明儿我可得回去。”

“要不，你们再多待一日？”

谢韫之想了许久，大姐夫是个好人，人憨厚实在，但是他并不了解王屠夫，卤下水的配药万万不能轻易就交出去。

他打算明天先去竹屋和叔父说明原因，再让堂哥赶牛车去县里，分几家药铺采买，然后磨成粉，让大姐夫带回去，这样一来保护方子，二来嘛两家这才能形成良好的合作关系。

“我心疼你姐，天不亮就要和我捉猪杀猪，可我也没法子，屠户人家就这样闲不得，若是这法子赚钱，你姐也不用起早贪黑忙.......”

还想听他说点什么，王小屠夫己经打起了呼噜，谢韫之长叹一声，要是卤肉生意走得下去，支一方铺子卖卤肉饭，将来要是成了规模，就舍了屠夫这行当，再游说大姐夫改籍，从市籍改成民籍，

这样将来两个侄儿要是肯读书，也能参加科举，否则三代以内只能杀猪。